格溫聲音溫和:“他現在的世界很安靜,應該也很舒服。”
黛西沒有說話,醫院走廊上沒有風,所以她也感覺不到臉上的濕意,只是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讓他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格溫抱著她安慰,“我們的小野獸實在太累了,很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睡眠。”
黛西用紙巾擦了擦眼淚,卻遲遲沒有抬起頭,直到聽到耳邊傳來“滴——”的一聲,才重新把視線投向了病床,那里已經變得空空蕩蕩。
五分鐘后,格溫和韓卓之間的感應也被切斷,世界終于徹底歸于寂靜。黛西輕輕問道:“他睡著了嗎?”
格溫點頭:“睡著了。”
她們的聲音很小,就好像是在很多年前,床上的小男孩抱著童話書睡著,姐妹倆在為他關燈時的竊竊私語。
……
“白哥。”這天午后,劉春春抱著一個飯盒,用肩膀拱門擠進來,“我來送煲湯給你。”
白曦從窗戶邊轉身。距離那場噩夢般的回憶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他的雙手也被拆掉了紗布,只在手腕上還留著特制的固定器。
“吃完飯之后,我陪你下去散散步吧?”劉春春把碗遞給他,“今天天氣還不錯。”
“不用了。”白曦叼著勺子,“我還有事情要做。”
劉春春欲言又止,他當然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什麼,無非又是跑去負一樓,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隔著厚厚的三四道門,在那里陪著冷凍倉里的韓卓。
“他應該能感覺到我在那里吧?”白曦想了想,“說不定突然就會醒過來。”
“你待在病房里,韓哥一樣能感覺到的。”劉春春哄他,“我剛剛還碰到師老師了,他懷里抱著一大堆資料,說不定里面就有新的治療方案呢。
”
白曦敷衍地笑了笑,眼眶卻迅速泛起一圈紅。
“別別,”劉春春雙手捧住他的臉,正色提醒,“你的吵架對手正在停車,他馬上就會來病房了,現在哭很丟人的。”而且將來說不定會被翻來覆去念叨一萬次。
話音剛落,暴躁的王先生就撞開了病房門,他懷里抱著一大束粉紅色的康乃馨,右手拎著甜點,左手提著一袋油炸臭豆腐,食指上還勾著鴛鴦奶茶,這一堆東西所混合出的奇妙氣味,讓他差點昏迷窒息。
“你的花,你的甜點,以及你的垃圾食品。”王遠辰彎下腰,咬牙切齒地問,“請問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了。”白曦坐在床上,“但是你的服務態度有待改善。”
王遠辰不屑地“切”了一聲,架起腿坐在沙發上,又瞇起眼睛道:“外面天氣很好,要不要我帶你下去走走?”
“你們還真是有默契。”白曦嘟囔。
“沒有的!”劉春春迅速搖頭,“一點默契都沒有。”
王先生聞言勃然大怒,但在他正式怒出來之前,就及時接收到了劉春春發出的訊號,于是火力頓失,繼續懶洋洋窩在沙發里:“嗯。”
“沒事,你們可以隨便當著我的面秀恩愛。”白曦攬住劉春春的肩膀晃了晃,目光怨念地看著王先生,“將來爸爸一定會翻倍秀回來。”
劉春春嘿嘿干笑,伸手揉揉他的頭發:“好。”
窗外陽光明媚,這真是一個很漫長、很漫長的夏天。
實驗室里,師向廣把一瓶生出霉菌的藥劑丟進處理器,搖頭道:“還是不行。”
梁佚沒有說話。在這段時間中,兩個人幾乎試遍了所有可能的辦法,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突破進展,韓卓的體質太過特殊,以至于他們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去修復那些受損的器官和神經。
“政府那頭怎麼樣了?”師向廣換了個話題。
“很順利。”梁佚道,“雖然吳子剛的品行有待商榷,但是他的確很擅長和政府官員打交道,說話也極具有煽動性。飛船的大部分殘骸已經被找到,航天機構正在緊密部署,很快就會往外太空發出第一條訊號。”
“但愿會有回音吧。”師向廣推開陽臺門,讓傍晚時刻的涼風吹進來,嘆氣道,“你我能力有限,但是或許……他們能治好他。”至于“他們”是誰,那是浩渺宇宙中的另一種生靈,另一個族群,和地球或許相隔數百光年,又或許很快就會出現。
梁佚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兩人皆沉默無言,只一起站在露臺上,看著天幕盡頭那顆孤獨而又高遠的星。
……
白曦溜下臺階,一股潮濕的涼風吹過臉頰,讓他有些冷。不過只需要再轉過一個拐角,就會抵達另一個不同的世界,那里沒有風,也沒有人說話,只有厚重而又堅不可摧的防護門,和嗡嗡的機器運轉聲。
“老韓。”白曦站在門口,聲音很輕,“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哦。”過了一會,他又郁悶地說,“可你已經睡了整整三個月了。”這場睡眠的時間長得有點犯規,一定沒有哪個霸道總裁,能容忍自己的保鏢先生蒙頭大睡一百天。
“我想你了。”白曦坐在地上,腦袋靠著冰冷的防護門,“而且已經要到十月了。”十月有很隆重的KTV紀念日,那是只屬于他和他的節日,也是兩個人第一次交換禮物——一顆街邊精品店的工藝水晶球,換一大袋各種口味的醬香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