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總此等刁鉆而又不留情面的角度,終于讓師向廣對他殘存的一絲愧疚無影無蹤,他慍怒道:“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是誰?”
“你都把我變成了奧特曼,我連知道一下你是誰都不能嗎?”白曦比他還震驚,“講不講道理了?”
師向廣:“……”
“不好意思,小白被慣壞了,有時候會很任性。”韓先生在旁邊看夠了熱鬧,終于上前解圍,他毫無誠意、并且非常浮于表面地說,“但是沒有辦法,他是我的老板,所以我并不能就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
師向廣狠狠剜了他一眼。
“怎麼樣?”白曦問,“成交不成交?”
“我不想見他。”師向廣說,“也沒必要見他。”
白曦答應一聲,主動做好聽故事的準備。
師向廣最終選擇了妥協。
二十多年前,國家為了更好地進行異能者研究,才專門建立了北斗研究所,由梁佚擔任所長,而副所長就是他的師兄、現在的師向廣,當時還叫馬小明。
兩個人都是那個時代為數不多的科研人才,對異能者的癡迷程度也不相上下,幾乎整天都泡在實驗室里,也是因為他們的努力,國家檔案館里關于異能者和外星球的資料才逐漸充實起來。
“在那個時候,我們就已經開始研究,要怎麼樣把一個普通的地球人變成異能者,不過那并不是公開的,哪怕是在機構內部,也只有我和梁佚知道。”師向廣繼續道。
無數次失敗的實驗雖然令人沮喪,卻也順利地離成功越來越近。實驗室里先是出現了變異的動物,它們無堅不摧,并且堅強地活過了一個冬天。
在那之后,就是作用于人體的實驗。
“我剛開始以為是志愿者,后來梁佚卻帶著我去了一個大房子,像是郊區監獄。”師向廣說,“那里有一些被關押的成年人,他說都是死刑犯,上級已經允許了。”
白曦覺得后背一陣發麻。
動物和人畢竟是不同的,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事情并不順利,梁佚研究出了一種藥物,一旦出現實驗失敗的苗頭,就能迅速讓實驗體無痛死亡——至少聽起來不那麼殘忍。
“我和他開始都害怕,可后來就習慣了,麻木了,也瘋了。”師向廣說,“我不斷地改變試劑比例,最后終于研究出了我當時認為百分之百穩妥的藥物,結果還沒等到天亮,梁佚突然急匆匆來找我,說出事了。”
他也是在那時才知道,原來國家根本就沒有通過這項實驗計劃,從頭到尾都只是上頭一小部分人的非法密謀,而北斗研究所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梁佚很慌張,他一直在想要怎麼向上級交代,但我卻像著魔了一樣,滿腦子只有一個小時前成功的實驗,”師向廣說,“我沒告訴他實驗柜里就是現成的藥劑,我當時就只是在想,無論如何也得試一試,哪怕是在自己身上試呢。”
“那就是注射給我的藥劑嗎?”白曦問。
師向廣遲疑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白曦:“……”
不是說好要在你自己身上試嗎?
“后來梁佚走了,我也失魂落魄地想先回家,結果半路卻被人攔住了。”師向廣說,“那是境外一家研究所的人,他們的消息很靈通。”
白曦嘖嘖,原來電影里的間諜離生活還挺近。
對方開出了相當豐厚的條件,不過這一切對師向廣都不重要,他那時如同被鬼迷了心竅,滿心都是實驗,除了實驗還是實驗。實驗柜里的藥劑不知道有沒有成功,但國家一定不會允許繼續進行人體實驗——說不定整個項目都要被迫停止,自己也要和事件的主謀一起進監獄。眼看著離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他實在不甘心,也實在想得到一個結果。
“然后你就叛變了國家?”白曦問。
“我沒有!”師向廣脖頸漲紅。他的確沒有,在跟著境外組織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故鄉后,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某一天突然就清醒了。他的確想讓實驗繼續進行下去,但那一定不是在別的國家。
“然后我就跑了。”師向廣說。
白曦心里嘆氣,你真是何苦。
那個年代沒有攝像頭,沒有手機,沒有先進的定位設備,不含芯片的塑料身份證滿天飛,買票也不用實名,實在是給想要逃離的人提供了太多便捷。
師向廣輾轉乘坐汽車,抱著藥劑箱東躲西藏,最終到了白曦出生的婦幼保健院,此時此刻,他看起來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狼狽而又骯臟的流浪漢。
“在離開實驗室之前,我和梁佚已經把所有的實驗數據都銷毀了,一份都沒有留下。”師向廣說,“而我那時也渾渾噩噩,腦袋里想不出來一個公式,只想著藥物如果再不用,就、就失活了。”
白曦:“……”
“對不起。”師向廣說。
白曦覺得自己很難說出“沒關系”,所以僅僅因為自己的床位最靠門,才被他拎起來打了一針?
“我原本想帶著你走的。”師向廣繼續道。
白曦抽了抽嘴角,你還想帶著我走,人販子曉得伐?
“后來護士來了,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