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秒一秒飛速而逝,偏偏周日進城的路還堵車,白曦火急火燎,差點就要跳車去找個摩托開。韓卓一邊安慰他,一邊抓緊一切機會在車流里穿梭,總算在半個小時之內,把車開到了七葉路。
“春春!”白曦“哐哐”敲門,把隔壁鄰居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來了討債公司。而劉春春的狀態也很符合身欠巨債的可憐鬼,雖然已經換了衣服整理了頭發,不過依舊很是狼狽,高領毛衣也不能完全遮掉脖子上通紅的淤腫。
白曦雖然經常開玩笑說他被家暴,但一旦見到這貨真價實的暴力行徑,還是“騰”一下火冒三丈:“他居然真的打你了?!”
“……沒打我。”劉春春后退兩步,“白哥,你先別激動。”
“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白曦很有幾分婦聯架勢,拉著他的胳膊怒道,“從頭到尾,一五一十。”
劉春春:“……”
他只想離開,并不想口頭描述自己是怎麼樣差點被非禮。
王遠辰雕塑一般靠在臥室門上,一直在聽著外面人的對話,直到劉春春說了一句“我想重新找個房子住”的時候,他才猛然握住拳頭,卻很快就重新垂下手臂,低著頭讓半張臉都隱沒在了黑暗里。
片刻之后,韓卓過來敲門:“你沒事吧?”
王遠辰瞥了他一眼:“你是打算來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韓卓看了眼凌亂的床鋪,搖頭道:“能猜到。”
“一切都被我搞砸了,我知道。”王遠辰抖出一根香煙叼進嘴里,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用和我講道理。”
“我沒有義務教育你,但這種行為相當可恥。”韓卓把打火機丟過去,繼續道,“我也很后悔,當初找你來保護他。
”
王遠辰抬起頭,那眼神是空洞而又陰森的。
“我要先帶他離開這里。”韓卓道,“至于將來還能不能回來,得看你自己。”
“他不會再回來了。”王遠辰說。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我無權干涉。”韓卓點點頭,“好吧,先走了。”
“等一下!”王遠辰叫住他。
韓卓停下腳步。
“……帶他去醫院看一下。”許久之后,王遠辰低聲說,“還有,轉告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來補償這件事。”
韓卓搖搖頭,到客廳拉過劉春春的行李箱,和白曦一起帶他離開了公寓。
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變成了一片七彩斑斕的霓虹光影。
王遠辰一直坐在臥室床邊,沒有動,也沒有表情。他不想用酒精來解釋白天的可恥行徑,那半瓶洋酒只能讓他血液沸騰,卻遠遠不足以焚燒理智——性格的缺陷,甚至是人格的缺陷,才是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
他一直就是個生活的很混亂的人,暴力、兇殘、殺戮成性,從來就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同時卻又用濫情輕佻和漂亮的外貌來掩蓋著這一切,施家所帶給他扭曲的心理傷疤,以及黛西教給他的善良仁慈和思維能力,這兩方相互糾纏攀附,最終造成了他飄忽不定的情緒和邏輯,就像是一輛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的卡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沖出彎道。
晚上八點,韓卓再次回到這間公寓,幫他帶了外賣和飲料。
“他還好嗎?”王遠辰問。
“醫生說可能需要休息兩周。”韓卓回答,“至于心理上的創傷,大概會跟隨他很久,甚至是一輩子。”
王遠辰喉結跳動了一下。
“想想看,施天帶給你的壓力有多大。”韓卓拍拍他的肩膀,并且在對方發怒之前補充,“在這個方面 ,你和施天并沒有任何區別,一樣自私而又殘忍,絲毫不顧及另一個人的感受。”
王遠辰沒有吭聲,卻幾乎把手里的煙盒擰成了粉末。
“先吃飯吧。”韓卓掏出手機,打算給琳達打個電話。原本今晚三個人約好要見面,但王遠辰的狀態顯然很不適合再做任何事。不過在他撥號之前,王遠辰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酒吧座機。
“Aspis!”對面是熟悉的侍應生,他大聲抱怨道,“琳達終于來和你一夜情了嗎?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打不通她的電話,而今晚還有調酒表演,客人們已經在抗議了。”
聽筒里的聲音很大,所以也清晰地傳到了韓卓的耳朵里。
兩人眉頭同時一皺,彼此對視了一眼。
彌漫著福爾馬林氣息的地下倉庫里,施天抖落雪茄上那長長的煙灰,盯著手邊再度亮起來的手機屏幕——這次的來電號碼倒是很熟悉,姓名備注是“Honey、王子、夜禮服假面”,如果不是字數限制,后面或許還會有幾百個浪漫的形容詞。
施天嗤笑一聲,按下了接通鍵。
“你在哪里?”王遠辰問。
施天語調微微上揚:“你猜?”
意料之中的結果,王遠辰在心里狠狠罵了句臟話:“你想干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干,是她主動跑到我的地盤,自愿接受實驗。”施天看了眼電子屏幕里的女孩,又補充道,“不過現在她只是接受了麻醉注射,暫時沒有任何生命危險,所以你愿意過來嗎?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和你談戀愛的小丫頭,來和我當面心平氣和地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