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個人目前處境很尷尬,不過他的語調里卻沒有責備,只有不解和疑惑,而且連疑惑也是極其溫柔的。
白曦立刻否認,你才最喜歡垃圾場。
韓卓目光又投向他手里的空礦泉水瓶。
于是白曦就略略心虛,因為在最想去、最喜歡的地方之前,他的確有一個短暫的瞬間,思考了一下要把垃圾丟在哪里。
看著對方閃爍不定的眼神,韓先生哭笑不得,他只有說:“下不為例。”
下次的事可以等下次再說,但這次能不能先離開,畢竟環境實在惡劣。想到這里,白曦果斷抱住韓卓,把臉埋進他好聞的毛衣里,悶聲悶氣地說:“我想家里的浴室,你來負責轉移,一二三,開始!”
韓卓:“……”
四野一片空曠,只有呼嘯而至的風,尖銳如鬼號。
半分鐘后,白曦遲疑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原地,距離家里溫暖干凈的浴室還有十萬八千里。
“你的異能失靈了嗎?”他小心詢問,牙齒凍得直打顫。
韓卓替他系好風衣扣:“只有在靠近那棟大樓時,我才能做到帶你去任何地方。”
白曦這才明白,原來還有空間限制。
但現在要怎麼辦?
“來。”韓卓打出手機光照亮,另一只手牽著他,“當心腳下。”
白曦答應一聲,跟在他身后往回走,走了一陣,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又不那麼沮喪了,甚至覺得自己還有點酷——月朗星稀的夜晚,巨大如山的倉庫,狂風嗚咽咆哮,四野寂靜詭譎,世界似乎在這一刻變成了虛幻的顛倒魔方,萬物都是那麼違和與不真實,而唯一能夠被感知和信任的,只有彼此掌心傳來的溫度。
“在想什麼?”韓卓問,“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這像不像世界末日,我們在結伴逃亡?”白曦裹緊風衣,“或者是準備用異能者的身份去拯救世界。”
“我之前就說過,世界不需被拯救。”韓卓搖頭,“異能者從來就沒想過要征服地球,更不會具有那麼強大的能力。”
但想一想總是可以的,苦中作樂。過了一會,白曦又好奇地問:“除了小星星和瞬間移動,你還有什麼超能力?”
“嗯?”韓卓想了想,然后挑眉,“不告訴你。”
白曦撇撇嘴。
沒有小星星,說話還要賣關子。
今天的韓先生,是不討喜的小氣韓先生。
一個小時后,月色下的徒步還在繼續。白曦臉頰被風吹得冰冷,腿里也像是被灌滿鉛,路途漫長到似乎永遠也不會有盡頭,要不是有手機定位,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被瞬移到了陌生的垃圾星球。
“走路都這麼累,現在還想拯救世界嗎,小超人?”韓卓笑著停住腳步,在他面前微微蹲下,“上來。”
“……不要了不要了。”白曦先是愣了愣,然后趕緊擺手,“這怎麼好意思,我沒問題。”
“后半夜會越來越涼。”韓卓皺眉,“你會感冒。”
白曦搖頭:“不會的,我完全不冷。”
“真的不要背?”韓卓又問了一次。
白曦依舊堅持。
“好吧。”韓卓站直身體,又沖他勾勾手指。
“什麼?”白曦配合地湊上前,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結果韓先生單手只一攬,就把他輕松抱了起來,然后架在臂彎大步向外走去。
“喂喂!”白曦受驚不淺,“你快放我下來。”
韓卓嘴角一彎,卻并沒有停下腳步,他的手臂如同一道鐵箍,任憑懷里的人耗盡全部力氣,也沒能成功掙脫。
“你這人簡直……變態大力怪。”白曦扯住他的頭發。
“別鬧。”韓卓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背,“要掉下去了。”
“等等等等!”白曦突然捂住他的嘴。
“嗯?”韓卓不解。
“好像有人,你有沒有聽到?”白曦壓低聲音。
韓卓仔細聽了許久,耳邊也只有風在嗚咽,于是他搖了搖頭,問:“你聽見什麼了?”
“沒有嗎?剛剛好像有人在哭。”白曦遲疑著說完這句話,卻又覺得有些瘆得慌,于是呸呸道,“大概是風吧,我們快點走。”
韓卓笑笑,繼續帶著他走向出口。
圍墻不起眼處,幾只攝像頭正在悄無聲息追隨熱源轉動,紅色的黯淡光暈,像是一雙又一雙漂浮在夜色中的眼睛,詭異的,血腥的。
……
這晚等兩人到家時,已經接近清晨四點,白曦洗完澡后倒頭就睡,直到吃午飯才自然醒,來不及洗臉刷牙,就先給劉春春打電話,充分表達出了朋友間應有的愛和關懷。
“我我我……感覺還可以。”劉春春聲音帶著明顯哭腔,聽起來十分驚慌,“就是家里愛馬仕的盤子到處亂飛,我害怕。”
白曦打著呵欠說:“再見。”
劉春春丟掉手機,張開雙臂抱住了迎面飛來的茶壺,剛手忙腳亂放回原位,就又“嗖嗖”飛來一把調羹,后面還跟著咣當咣當的糖罐。
這般兵荒馬亂,全是因為王先生正在享用午餐。
在經歷過身份暴露的最初焦慮后,他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并且懶得再做任何掩飾,于是劉春春就被迫觀賞了會飛的浴袍,會飛的咖啡機,會飛的盤子,會飛的所有事,并且還在同一個小時內,連續被十八把調羹悲慘地打中頭。
王遠辰單手撐住腦袋,另一只手端著沒有小勺的咖啡杯,面無表情地說:“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