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完K4查C2。
目力所及三排歐洲文學,叢安河匆匆掃過,卻在最高層角落的一本書上定住。
——喬秋曾在信里寫,……請讓我頭枕你的雙膝,追憶酷熱難眠的美麗夏日。*
——喬秋說,美麗夏日,祝您生日快樂。
太熟悉的一本書,不久前他還用這本書給愛人寫過三封情書,五年前常駐他辦公桌上的書立一側,來往過客都能看見。
叢安河抬手,將那本書從緊排的書架里抽出。
《惡之花》,波德萊爾著,John E.Tidball是英法譯本的譯者。
他翻遍,停在最后一頁。
這是本老書,早不用紙質登記,末頁上的借書卡卻還在。
比巴掌大的一張,四角貼在上面。
叢安河揭開,露出背后兩張泛黃的信紙薄頁。
叢安河沖戚不照笑,眼淚卻無知無覺滑下來。
咖啡廳的燈光那麼暖,但他好難過。
“戚不照……它就在那里。”
作者有話說:
*68章出現過,波德萊爾的《秋歌》,摘自詩集《惡之花》
55章,叢安河給念戚不照節目錄制期間寫的那些約會信件,也出自《惡之花》,前文提過,是叢安河上學時最喜歡讀的詩集。
第74章 人與人
作為身份齊全的beta,多年來馮兆一直游離調查范圍外。
警員查閱他資料與體檢報告,愁眉不展。beta強制標記omega,簡直反科學,聳人聽聞。
情況特殊,但好在他與戚不照在攝影棚搏斗時被誤傷后頸,在當事人戚不照的堅持下,馮兆被押去做了頸部檢查。
普外簡單處理完傷處,去腺體內科做了遍信息素篩查。
報告當然正常。無信息素分泌,初步判定還是beta。
馮兆戴著手銬,半張臉面無表情,半張臉提起嘴角,笑得短促且古怪。
徐飛捏著報告,恨不得盯出個洞來。戚不照看他表情幾變,主動提出做次頸部CT。
不合規矩,徐飛蹙眉。
戚不照長發別在耳后,道:“檢查不全面,他告我防衛過當怎麼辦。”
徐飛最后還是拍了板。做。
馮兆情緒激動起來,要求去馮新就職的市立醫院檢查,但重大刑事案件由不得他,摁頭塞進CT室時簡直像條瘋狗。
這下是人都覺出不對。果然,片子拍出來,馮兆后頸確有未退化未萎縮的腺體。
為求保險,當晚請來國內具有鑒定資質的腺體科專家,在馮兆的后頸上進行微創操作。
位置特殊,腺體敏感,無法使用麻醉藥物。馮兆非常清醒,對痛疼有清晰感知,醫生把他鎖上操作臺,手術刀鋒利,將普外剛處理的傷處慢條斯理地再度割開。
結果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初步診斷,馮兆患罕見腺體病,看結構是alpha腺體,但先天畸形,因為性別鑒定程序簡單,所以臨床上大概率誤判成beta。
他經歷過分化熱,有較穩定的易感期,具有強制標記omega的能力。又由于先天不足,無法釋放信息素,因此omega腺體內無信息素殘留屬正常情況,應該考慮。
更進一步的結論,要等alpha基因攜帶鑒定報告出來后才能做,但不妨礙立刻將幾年前陳冬冬的并案調查。
親生兒子被抓。同在醫療系統,馮新消息還算靈通,趕到時馮兆有如喪家的惡犬。
被押上警車時,馮兆的兩只眼睛陰測測地釘在他父親身上。
那麼重的恨,驚得馮新站不穩腳。
是叢安河將他扶住,低聲叫了句叔叔。
馮新看見是他,相顧無言幾秒后,馮新哀叫一聲,兩手將臉捂住。
馮新是醫生,但今晚沒穿白大褂。他頭發銀白了多半,蹲在地上卻像不懂事的孩童。午夜的醫院,紅色十字安靜亮著,留他老淚縱橫。
審訊期間徐飛例行公事,勸馮兆坦白從寬。只是馮兆埋頭不見臉,一言不發,堅持沉默是金。
但他開口與否影響的不多。
鑒定科昨晚采集信紙上指紋并做筆跡鑒定,晨光熹微時出了結果。
筆跡鑒定結果表明,一封信屬于喬秋,而另一封并非叢安河親筆,專家比對馮兆的筆觸習慣,最終簽發具有法律效力的證明文件。兩張信紙均只有喬秋及馮兆兩人的生物痕跡。
馮兆做得很謹慎,但膠帶的位置不正,他調整時無意留下右手食指的指紋。
證據確實,辯無可辯。
下一步是羈押走拘留程序,警方要求他在筆錄上簽名畫押,他卻抬起頭,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我要見叢安河。”
不合要求。但最后,叢安河還是站在那面單向玻璃后,打開麥克風。
“馮兆。”他說。
馮兆側過頭,盯著那扇看不清一切的玻璃板:“今天來找我的是誰。”
叢安河:“你這時候提他,是想激我沖進去再給你一拳麼。”
見面禮半點力道沒收,馮兆鼻腔現在還酸得厲害,喘氣都疼。他笑了下:“……不像你的作風。你多偉大,完美無瑕。我爸媽喜歡你,我做什麼都要拿來跟你比。你畏手畏腳是懂分寸,虛偽逢迎是情商高,找beta戀愛是有個性,你花心沒定性更不能怪你,誰讓你太有魅力。
”
靜默幾秒,叢安河淡淡:“是你太爛。”
馮兆操了一聲,一腳踹翻簽字的小桌,A4紙紛紛揚揚,像七月下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