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潤側身將人擋住,說:“教材的事,財務那邊卡著不批,主任催得急,不方便去辦公室談。您放心,不吵孩子看書,很快解決。”
黎宵輕咳,抬腕露出一塊百達斐麗。
最后人還是放進去了,王潤不多說,只抬下巴指指掛鐘,提醒他注意時間。
樓梯近圖書管理辦,叢安河套上手套,壓低帽檐路過。辦公室三人一間,馮兆不在,同事還沒下班。
他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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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兆小冰箱里常備氣泡水,戚舉顯然很喜歡青提味,抱著瓶子,安安靜靜喝一整瓶下肚。
矮桌上擺黃銅色臺式座鐘復古,秒針在轉,咔噠咔噠作響。
現在是五點十五分。
馮兆哭笑不得:“這麼渴麼。我以前客拍,客人為了上鏡不水腫,前一天都不怎麼吃東西。”
氣泡水瓶口窄而直,戚舉兩指夾著,輕叩將瓶底落上小幾。
“他喜歡喝這個。”
他?馮兆愣了瞬才反應過來:“你說安河?”
“嗯。”戚舉撐著側臉,長發柔順地垂下,百葉窗簾合死,她似乎只是在發呆。
“還是沒聯系上他嗎?”馮兆憂心。
事發后叢安河一直失聯,發消息不回,電話不接。事情鬧得太大,連他爸爸都有所耳聞,致電叢宗庭,也沒有消息。
巧的是戚舉那條“滾”的微博上了熱搜,馮兆關心則亂,有些唐突地給她私信,沒想到得到回復。
加上微信好友,戚舉卻告訴他,她有段時間沒見過叢安河了。
戚舉探出手,無聲默認。她膚色蒼白,唯指尖微紅,曲起指節一彈,立穩的空氣泡水瓶便咣當倒地。瓶子滾啊滾,滾到馮兆腳下,他似有無奈,單膝下蹲撿起來:“小心砸到你。
”
戚舉笑了下:“你好耐心。”
馮兆受寵若驚:“只是個瓶子。”
戚舉別開臉,不再言語。
香薰蠟燭燃起薰衣草香,安神解乏,伴鐘表走格的規律響聲,輕易便昏昏欲睡。
戚舉側臉對他,微合了會兒眼,睜開時水盈盈的,像兩顆玻璃珠子。馮兆遲疑問:“他對你不好嗎?……我是說,我沒想到你會主動約我拍照,之前別墅天臺聚會,我以為你不太喜歡我。”
那天在微信上,戚舉說她沒有叢安河的消息。馮兆本想寬慰她,告訴她網上傳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但戚舉不樂意聽,還說,你不要再提他,我不想知道。
態度冷淡,馮兆以為兩人關系破裂。作為聲名狼藉的前男友親友,他身份尷尬,于是沒再打擾。
讓他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戚舉竟然主動找過來,問他接不接客單。
開的是市場價,馮兆猶豫半天,最后說好。
戚舉沒否認:“你是beta,和他關系很好。”
馮兆半天才轉過彎來,語塞道:“你知道他喜歡beta?……天,我跟他沒可能,你誤會了。”
“這樣。”戚舉不關心,“但他的事和我沒關系了。”
馮兆還是想問:“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我看過你的主頁,照片不錯。”
新發的一組是校慶那天拍的,有景,也有闖進鏡頭的學生,數碼成像中藏著荒誕的野蠻。
馮兆謙虛道:“我挺久沒接客單了,手生,出片不滿意的話,我會把錢退給你。”
“不用還,”戚舉眼都不眨一下,“我錢很多。”
馮兆啞然:“那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攝影。”
戚舉這時候才終于轉過頭。香薰蠟燭的燭火盈盈,她的眼睛亮得驚人,下一刻才看出有眼淚將落未落。
“我只是想不通。我這麼漂亮,有數不清的財富,在他眼里到底算什麼。”
大夢初醒一樣,此刻馮兆才后知后覺明白,或許戚舉并不像她自己說的這樣無所謂。鏡花水月一樣的倔犟,風一吹就皺起來。
劣跡斑斑alpha和富家omega小姐,錯愛一時,痛卻恒久。
“他,他不是壞人。”馮兆別開臉,他想為叢安河開脫,又無處著手。
戚舉覺得好笑:“會上網的,沒人覺得他不是壞人。”
馮兆垂眼:“多數吞沒少數,人云亦云罷了。”
“從一開始,你就堅定那些事不是他做的,”戚舉好奇,“怎麼,你知道真兇是誰?”
馮兆無辜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了。”
戚舉略帶嘲諷,說,友誼萬歲。
見說不通,馮兆也不強求。他把相機安置一旁,從器材里拖出打光燈,袖子卷到手肘,蹲下組裝。
“我和叢安河是光屁股長大的情分,從小他就出色,成績好,懂事,多才多藝,我爸媽對他比對我還滿意。后來分化成alpha……”揚塵嗆得馮兆咳嗽兩聲,“他分化成alpha,沒有omega會不喜歡他。”
“但叢安河不喜歡omega。”戚舉冷笑。
馮兆無奈看她一眼:“可他還是跟你表白了。你是他選擇的第一個omega,你很不一樣。”
戚舉別開臉:“已經分手了。”
馮兆站起來,去裝另一盞燈:“我了解他。戀愛經驗豐富沒個定性是真,但強迫omega這種事他做不出。我有私心,我把他當弟弟,希望他能幸福。那些丑聞我不建議你信。”
戚舉沉默半晌,突然笑了:“我們早就分手了,在他見不得人的丑事上熱搜之前。”
“……什麼?”
“他出軌。”戚舉說,“他和我哥哥睡了。
你能信嗎,兩個alpha,在我的床上。”
馮兆震驚,擰鋼管的手都停下來:“你哥哥?alpha?”
輪椅動起來,戚舉轉過身,徑直滑到化妝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