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眼,額頭貼上戚不照肩膀。
“喬秋有個哥哥,人很好,但去世得早。”他上句不接下句道,“……警察在喬秋房間里,搜到了寫給我的情書。”
作者有話說:
硬性需要……大家等一等,頭發會長的
第1章 安提戈涅情結
注意到喬秋不吃午餐是在中秋假的前一天。
往年食堂發月餅是五十克一袋的蘇式,散裝直接分銷,口味隨機。今年換了承包商,統一廣式蓮蓉,一百克一包。
叢安河教英語,王潤教物理,帶一個班不假,可年齡畢竟差了十多歲,一個alpha,一個beta,專業也八桿子打不著,關系卻意外不錯,午飯經常搭伙。
教職工食堂也在派月餅。包裝倒精美,就是味道太差。
王潤嘴饞,領完當場撕開咬了口,隨即被甜到面目扭曲,偷摸著把剩下大半塊扔進垃圾桶。
叢安河沒什麼叛逆精神,深信饋贈總要回收相應的價碼。見狀不由心生敬畏,把剛拿到手的月餅又放了回去。
回辦公室時路過教學樓。途經四班教室,王潤突然拍他肩膀。
叢安河應聲側目。
這個時間,學生大多在食堂就餐,班里人不多,只有后排幾人偷越圍墻拿外賣,在教室里吃得正香。
喬秋悶聲坐在角落。
煎餅果子、黃燜雞和豬腳飯……獨他捧塊難吃到色變的月餅。
他克制又急切,剩下小半塊時竟看出幾分依依不舍。
王潤和叢安河對視一眼。
兩人一時無話,走進辦公樓等電梯時,王潤才開口。
“前兩天課間跑操,都說四班有個學生跑了半圈就低血糖,差點暈倒,是不是他?”
叢安河沒言語,電梯門便開了。
王潤揉了兩圈木頭珠子,嘆口氣說:“走吧。”
叢安河給班主任反應了情況。
班主任假期后探了幾個班委口風,才知道喬秋三餐只吃一餐半,一周只一天不上學,還要去打零工,怪不得風灌進他校服領口時,看起來闊得像盞不標準的燈籠。
班主任花錢給他充了張飯卡,本意是好,但卡交到他手里,他表情卻不太好。
自尊心最強的年紀,沒有鋒芒不代表骨頭不硬,苦痛似流水,于是人被磨得有處嶙峋,有處圓鈍,變成塊古怪而矛盾的石頭。
他沉默著感激,也只有感激。
班主任幾天后查賬,無奈發現卡里的錢他一分都沒動。
沒過幾天,班主任遠在老家的父母又突發急癥,請了長假,叢安河臨危受命代管四班。巧的是接管沒兩天,財務處便上傳電子表格,讓各班符合條件的同學申領助學金。
喬秋家庭情況叢安河只大概了解,因此這回特地做了背調。
和入職時班主任所述差異不大。
農村戶口,父親有精神病史,七年前宣告失蹤,三年前宣告死亡,母親患尿毒癥,需要定期透析。
有個哥哥,哥哥比他大七歲,初中輟學在外打工,在兩年前的一場工廠爆炸事故中喪生。還有個姐姐,大他三歲,初中學歷,現在流水線上做工維持家用。
叢安河在體育課上把人叫走。擔心辦公室人多局促,他帶喬秋去了體育館后門。
這道門常年上鎖,玻璃上蒙了層灰。后門外正對的是菜農種的地,面積不算太大,好在圍墻很矮,視野開闊,一塊接一塊肥沃的土,生菜綠得發亮,小番茄正要結果。
空曠但不至于人際罕至,菜農夫妻和一條狗都在地里忙活。
左手邊是樓梯,不到一百米外就是操場和看臺,叫鬧和嬉笑頻頻傳來。
喬秋沒說話,還是緊張,手都在抖,把飯卡遞出去:“老師……飯卡,還給你。”
叢安河沒接:“這是陳老師給的,如果你想還,不用還給我。”
喬秋一怔,手臂放下去,沒明白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要找他聊。
叢安河坐在臺階上,一米八幾的人瞬間矮下去。他見喬秋隱隱松口氣,卻還不愿意坐下,也不強求。
“助學金和獎學金,要不要申領?”他提醒,“兩項不沖突,可以兼報。”
喬秋喉嚨發出兩個模糊音節,像沒聽明白。
“助學金和貧資申請表在這兒,填完了可以直接放到我辦公室,證明材料需求我用鉛筆寫在反面了,”叢安河補充,“后續可能還有文件要補,但審核通過后,最慢十二月就能到賬。”
喬秋訥訥接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叢安河把腿收了收,給路過的螞蟻讓路:“獎學金是下學期的工作任務,我是臨時班主任,提前說這些可能有點越俎代庖。”
不遠處的操場內圈,體育老師搓著睡亂的雞窩頭,正從褲兜里掏口哨。
叢安河整理褲腳站起來:“我看過往年的安排,期末期中均分排名前三百,或者期末較前幾次月考進步跨度較大的,都符合條件。聽起來不容易,我知道,但也沒你想的那麼困難。”
體育老師吹起集合的哨聲,伴下課鈴同時響起來,太尖銳,極像種鳥類的鳴叫。
喬秋微扣肩膀,手緊緊握著,看不出情緒。
他上課犯困多因體力不支,此刻垂下臉,只能看見額前枯黃的劉海,在十月秋風里黃成羸弱的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