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不照:“……”
戚不照:“你要不要看看我戶口本?”
叢安河還有點羞赧似的:“算了,有點唐突。”
舊事在今晚重提,戚不照心里盤算著早該把陳家樂這害人精就地處決。
終日打雀,那日卻讓雀啄了眼。他把報名表扔給陳家樂,本意是讓陳家樂幫忙處理一份垃圾,并沒預想到后續竟然會發生這樣的連鎖反應。
而后便是成人禮的兩天前,班主任巡視自習課,出門前路過后門,敲敲桌子提醒他記得穿校服正裝,鋪在面前的是一份學生代表入選名單。
白紙黑字。
陳家樂沒想到的大抵是負責錄入審查的主任如此睜眼瞎,收到自己惡作劇的報名信息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戚不照名字填進六分之一。
好奇太久,戚不照忍不住問:“你那時候怎麼看我的?”
“哪個時候?”叢安河明知故問。
耐不住戚不照面皮厚過城墻,答:“知道我尊姓大名。”
事情過去五年多,奇異的是叢安河竟然還能回味起那刻心情。
詫異、憐憫、驚疑不定,悉數重現今日。他近乎慈愛,摸摸戚不照腦袋,坦誠道:“……我那會兒想,叫戚不行也比叫這個好聽。”
戚不照臉都綠了,叢安河順毛捋,態度敷衍:“嗯嗯,我都理解。叫你戚很行好不好?”
戚不照覺得他不太理解。
叢安河半倚半坐上洗手臺,大理石臺面干燥,撐一會兒便觸手溫熱。他一條腿垂著,碰了碰戚不照膝蓋。
“小心眼,記仇記到現在。”
戚不照冤枉。他探手,開開合合擺弄反光的不銹鋼水龍頭:“不全是仇。”
叢安河垂頭看他。
流水如逝去分秒,在池底積起小小一面鏡。
“那是什麼,因恨生愛?”叢安河問得直白:“真叛逆。”
戚不照揚起水花,彈在他臉上。叢安河沒躲開,抬手擦了擦,又聽他說:“畢業后我見過你。”
叢安河首先想起來的問的是,是在校門口貼的大字報上,還是警察局門口。
成人禮后戚不照離開學校一段時間,再回來事情已經鬧出來。
戚不照手指蘸水,在灰白駁雜的大理石臺面上畫起符號:“這里。”
兩三筆便捉住精髓,即便對面而坐形態顛覆也能很快辨認。叢安河愣了愣:“……報春劇院。”
一筆抹掉,戚不照托著下巴笑笑。
“暑期檔《趙氏孤兒》,你坐倒數第一排,散場后沒走,盯著天花板看了二十分鐘。”
劇院穹頂高懸,幾排黃色小燈。他仰面朝天,分明在流淚。
“不止二十分鐘。”叢安河更正。
“我只待了這麼久。”戚不照問:“屠岸賈的死讓你難過?”
叢安河坦白:“我顧影自憐。”
“原來你想當趙武。”
“沒人樂意做趙朔,”叢安河問:“當時是不是覺得我特矯情。”
戚不照說還好,主要是胡子拉碴,認了半天才認出來。叢安河下意識摸摸下巴:“低潮期,理解一下。”
說完又改口:“算了,不用理解。”
戚不照仰頭去看他,被他用食指戳中眉心。他說:“你順順利利的,那樣才好。”
臨近夜半,叢安河把戚不照送回房間。
戚不照沒半分出息,順走那條擦頭發的綠色毛巾,推開門前單手摁住轱轆。兩個輪子還玩急剎,叢安河簡直懷疑他手掌泡過鐵砂。
“你再和我說兩句話。”他說。
土匪,沒前沒后的,叢安河問:“說什麼?”
“隨便什麼。”
叢安河也真慣著他,竟認真想起來。
相親對象是以前沒教過的同校學生,這個聽起來過分禁忌。如果見面伊始便真相大白,他多半退避三舍還來不及,遑論逢場作戲作到今日境地。
誠然戚不照并未有心將蛛絲馬跡藏起,但回想過去一月,任誰都要感嘆做野心家必要的是步步為營。
第一晚褪/下的裙裝,夜游集會的連環畫,射擊場正中的紅心……如被沿路奶酪吸引的鼠,他一腳踏進明知的陷阱。
“真想看看你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
說得不明不白,戚不照大抵沒聽懂,但不要緊。他算著時間,撥開叢安河,按著他腰線探出頭去確認。
墻壁上掛鐘一成不變地走。
叢安河二十九歲第一天的最后幾秒,戚不照扯住他衣角。
“我是最后一個,”他沖他笑,說:“生日快樂。”
二十九歲第二天,成熟男人叢安河日程安排是從早到晚地工作。
陳與然見他第一眼還沒覺出什麼,等他把包拿下來便發現新大陸:“叢哥,牛,fashion icon,時尚前沿。”
叢安河莫名,兩手一攤以表疑惑。
陳與然指他包的背帶。
黑色斜挎,軟皮制包帶很長,距離拉鏈角最近的扣環邊上,夾著枚領帶夾。
做工極精細,切面銀光閃閃,尾部嵌深藍色方形寶石。一眼貴價。
“別人送的,我平時穿不著正裝,隨手一夾。”
叢安河撫過邊緣,陳與然嘖嘖兩聲:“生日禮物吧,誰送的,這麼寶貝。”
“不告訴你。”叢安河笑而不答。
陳與然早知道有omega在他脖子上烙牙印,但還是不免驚詫:“你真打算金盆洗手了?”
叢安河心道自己又不是上世紀末尾的斧頭幫,還用得著用大金盆盛水過手。
他瞥她一眼,她便識相改口。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