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面前就是鏡子,叢安河抬眼從里面看他。
戚不照得了便宜還賣乖,把岔開的話題繞回去:“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你許這個愿望有點浪費。”
叢安河聽了覺得挺有道理:“哦,你說的也對,那我撤回重許。”
戚不照其人反復無常,聽了又不開心,去抓他的手:“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圣誕老人不喜歡朝令夕改的話劇演員。”
七歲小孩兒一樣,給他吹頭發戲還這麼多。
叢安河把他手撥開,稀罕道:“圣誕老人竟然還負責生日業務,誰告訴你的。”
戚不照緊接著說:“By我。”
“……”
叢安河顛顛手里的吹風機,心說干脆把人一悶棍敲暈得了,不說話的時候多可愛。
他一把按住活魚一樣亂動彈的戚不照,把熱風調到最大。戚不照一開始還不安分地掙扎幾下,被摸了兩下腦袋就安靜下來,任他折騰了。
風發吹了八成干,叢安河丟給他一條干毛巾。
戚不照蒙在頭上,眉骨山根鼻梁,一路下來都是高嶺。叢安河準確無誤地抵住他鼻尖。
“許這個愿望是為了我自己。”叢安河說:“今晚我想見你。”
好曖昧的說辭,被他講得如此坦蕩,如一場商務邀約。
臉埋在毛巾里,戚不照的聲音聽起來黏黏糊糊。
“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叢安河搖頭,下一秒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道:“我想再忍一忍,但有點忍不住。”
說了像沒說,他打起啞謎。
戚不照扯下毛巾,他鼻頭被毛巾蹭得發紅,看起來很無辜:“你別嚇唬我。”
洗手間空間狹小,叢安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對他低語:“你是該怕一怕,因為你攤上大事了。
”
戚不照繼續裝傻,他探不清對方的底,只好眨眨眼,把緘默當眼下最大的武器。
叢安河上前一步,他眉眼柔軟干凈,下手卻狠心。
他兩手勒緊毛巾,半粗半軟的纖維沿輪廓擠住耳側,把戚不照的臉捏得變形,直嘟起嘴巴。
“我想起來了,”
“是你吧?”
叢安河低頭看他,輕聲如情人低語。
“……戚不/舉。”
作者有話說:
沒打錯字
第44章 一次,兩次,三次
……
高考政策那年還沒變革,理科除了語數外,還有物化生地四門可選。
高三暑假照例要補課,補課結束的最后一天要小測。
市七中有四個物化班,實驗班一個,平行班三個,打散之后盤踞在教學樓六層。
收卷鈴聲響,學生滿臉倦容從教室走出來,喪眉搭眼的居多,憤懣抓狂的也不少。
高三樓和綜合樓用連廊串在一起。
考完試的廁所是人流重災區,陳家樂不樂意排隊撒尿,大眼瞪小鳥,怪尷尬的。他幾步跨到教室門口,叫戚不照一起去綜合樓放水。
戚不照個子高,坐倒數第一排。他剛把書包扔回座位,窗外就探進一張臉。
“課代表。”
中年男人夏天還用保溫杯,不銹鋼杯底坑坑洼洼,敲上窗臺。
教室很吵,戚不照裝沒聽見。
來人咳嗽兩聲:“……戚不照!”
戚不照這才抬頭:“朱老師。”
朱昭沖他招手:“出來,有點兒事找你。”
又來抓壯丁。
戚不照想回一句不好,但頂撞老師不太時髦。他推了把凳子,從后門繞到窗外。
朱昭讓他去搬全班新練習冊。
戚不照有難絕不自己扛。他抬頭想叫人,陳家樂卻早看見朱昭邁著外八大駕光臨。
他在實驗班物理成績墊底,朱昭又是位嘲諷技能拉滿的物理教師,兩人面對面必有一個不能好活,另一個不得好死,所以推窗前就麻溜跑路了。
特/權主義和專/制/統/治常見于教育行業,綜合樓的電梯旁白底貼“學生禁止使用”幾個黑色大字。
戚不照掃了一眼,然后一頭扎進下行的電梯。
教材室在一樓西側,小小一間,門口圍了不少人。
他推開走廊的窗戶,遙遙掃了眼高一高二樓,走廊上人頭攢動,后知后覺今天低年級要來學校報道。
排隊就排了十多分鐘,算完數量再登記,戚不照兩手舉書如李靖托塔,膀胱都快憋炸了。
負責登記的老師面生,計數的效率高,態度溫和,逢人帶笑,長得很帥。
輪到戚不照,他是翻頁的第一行,剛巧黑筆沒水了。
登記的老師抽了根新的,遞到他面前:“用這個吧。”
他接過。新拆的筆,第一筆下去出墨不暢,第二筆便洇開一團。
——高三二十六班,已領四十六本。
登記老師提醒:“記得簽名。”
——戚不照。
臨走前登記老師掃了一眼:“字不錯。”
戚不照急著去廁所:“謝謝。”
實驗班師資頂尖,教英語的周老師是省優,后排常有老師來聽課。
周老師年過半百,嚴肅耿介。
九月中旬安排校級公開課。戚不照無意做叛逆青少年,但天性散漫。他背景硬,在辦公樓是沒公開的秘密,周老師對他觀感并不好。
擔心后排有領導抽檢,課前戚不照被調進最角落的空位。
身后是掃帚和簸箕,他似睡非睡地熬過四十五分鐘。
下課鈴響,班長大喊起立,他垂首說老師再見。
來聽課的老師自帶折疊椅,收攏時稀里嘩啦響成一片。
前門后門都被打開,新鮮空氣涌進來,沖散悶足三刻的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