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跑過去看,它很安靜,像幼兒園等家長來接的孩子。
搖搖罐身,目光探進三角口。大概因為含糖量低,暫時沒有飛蟲撲進去自溺,這是個好消息。
戚不照跟過來,叢安河把酒遞過去。
戚不照學他不久前,裝模作樣問:“沒有杯子怎麼辦?不然你用手掬著喝。”
“你當我是史前人類麼。”叢安河攤開手心,他眉眼舒展,此刻顯得柔軟,“手剛才摸過地,臟。”
抬眼往上,淺色云層繞月翻覆流動,水聲若無聲,幻聽成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他笑著,突然想到魯米。
那位詩人寫:
整夜,我在摯愛者的屋外繞行起舞,
清晨,他走出房門要給我斟酒。
我卻沒有杯子——
“這是我的空頭顱,”叢安河朝他張張嘴,“把你的酒倒在這兒吧。”
作者有話說:
二更。
*化用海子《月光》
第1章 暴風雨
叢安河驚醒時是凌晨三點半。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刮起大風,撞得窗戶發出刺耳的爆鳴。
他有些煩躁,睡眼惺忪地打開天氣預報。氣象局一小時前預警,受臺風影響,百分之百的概率會下暴雨,請市民注意用電安全。
更吵的是走廊。
叢安河推開臥室門,莉莉婭房間的門開著,亮著燈。
霍流馨拎著條毛巾跑出來,解釋說昨晚回房前莉莉就不太舒服,高玨起夜才發現她倒在門口。
叢安河探頭去看,高玨正坐在她床邊照看。莉莉婭整個人縮在被里,露出幾縷海藻一樣的紅發。
霍流馨揉揉手腕:“低燒,三十七度六。”
溫度不高。叢安河皺眉。
“要不要去醫院?”黎宵還迷糊,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門,關心道:“我開車送她。
”
霍流馨無奈:“她不樂意。再看看吧,等天亮。”
黎宵摸了把頭發:“行,我隨時待命。”
三人齊齊沉默。
霍流馨離開去儲物間拿新毛巾,黎宵和叢安河兩個alpha,不方便大半夜進omega的臥房,于是一左一右當門神。
黎宵愛面子,叢安河也不是不記仇。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叢安河立在門框左邊,盯著樓梯口的門發呆。
黎宵幾經猶豫,還是開口:“哥們,咱倆握手言和吧。”
叢安河移開目光,和和氣氣說:“談不上,又沒吵過架。”
“都是alpha,別裝。”黎宵道。
叢安河笑笑。
“草,你別這麼笑,你一笑我就掉雞皮疙瘩。”黎宵訕訕。
叢安河納悶:“我怎麼笑了?”
黎宵扯出一個溫柔的笑臉,但動作實在不嫻熟,表情有十八分僵硬:“就這樣,特公式化。”
叢安河愣了下:“職業習慣,你別多想。”
“怎麼說呢,就,你情緒控制得太好了。”黎宵試圖解釋:“在我心里,這種角色一般都是反派,心黑得很。”
叢安河無語:“你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黎宵清清嗓子:“反正那什麼,我們之間不存在競爭關系,你記著這個就行。”
“這樣嗎,”叢安河又看向遠處那扇門:“你不喜歡小七了?”
黎宵差點兒被口水嗆住,著急得像被火燒了屁股:“不喜歡!我發誓!我要是喜歡他我天打雷劈!我……”
“噓——”叢安河一把按住他。
里間的莉莉囫圇哼哼兩聲,高玨也回頭,用兩只向來溫吞的眼睛瞪黎宵,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黎宵后知后覺捂住嘴,鞠躬道歉。
“你被咬尾巴了?”叢安河納悶:“他到底怎麼你了。”
黎宵低聲:“沒有!什麼都沒發生!我和他八字不合,命宮犯沖,上輩子仇人下輩子冤家!”
叢安河笑了聲:“還有上輩子和下輩子,緣分夠長的。”
“……”黎宵恨不得給前幾個禮拜的自己來兩巴掌:“總之就一句話,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叢安河看他:“你這麼講我更好奇了。”
黎宵心如死灰,恨不得陳尸黃河頭埋長江:“算,我,求,你。”
一字一頓,字字泣血。
“閑著也是閑著,說說吧。”叢安河根本不聽,腳跟抵著墻角,孜孜不倦地勸他。
黎宵像條被踩了尾巴的狗,原地打了好幾個轉。最終他郁結于胸,仰天長嘆一聲:“你就這麼在意我和他的關系?”
“嗯,”叢安河承認得相當利落:“挺在意的。”
“你既然在意,那就去問他唄。”黎宵迫切道:“這話你也去跟他說,別跟我講。”
“我不。”叢安河小聲快語:“戚不照這人太容易得意忘形,給點兒顏色就開染坊,你退一步他能追三里,說他蹬鼻子上臉都是謙虛。”
罕見能從叢安河嘴里聽到這一長串敗壞人的小話,黎宵竟然覺得有點新鮮。
他拍手鼓掌:“……精準,到位。”
叢安河卻笑了。
黎宵心里發毛:“你,你怎麼又這幅表情。”
叢安河無聲吐出三個字:“戚不照。”他頓了頓,低聲:“我也覺得他名字好聽,‘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
黎宵:“……”
叢安河倚在墻上:“隨便詐一下,沒想到你真知道他叫什麼。”
黎宵:“……”
“按年齡算不是同學,有仇,但認不出是誰,上一次見面可能是在很久之前。”叢安河問:“小時候就認識?鄰居還是親戚?”
“!”黎宵震驚。
“?”黎宵疑惑。
“……”黎宵沉默。
“。”黎宵目瞪口呆。
他失語了。
這他媽哪兒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好好先生,分明就是一心黑手辣的絕命反派。
黎宵大腦短路,只剩一個反應,脫口就問:“他……你都知道?”
叢安河誠實道:“沒有,他有很多秘密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