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安河搞不清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知道,告訴他:“戀愛綜藝是嘗試發展戀愛關系的綜藝,不是談戀愛的綜藝。”
繞口令一樣。
“哦,”戚不照抓取重點:“那我們什麼時候談戀愛?”
一記直球。
叢安河被打蒙,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他同多少真情假意打過交道。真的藏不住,有時候假的也演得像真的,人心一貫如此,他見得多了,紅還是黑,不用掏出來也能看得明白。
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戚不照沖他笑笑:“我開玩笑的。”
“真的嗎?”
戚不照噓了聲:“——你猜啊。”
話就停在這兒,兩人誰也沒再開口,臺上的戲不知不覺走到高潮。
大學生喝了很多杯Tequila,他站起身,張開手臂,凝視高高的天花板,無力地怒吼、痛苦地叫罵。
酒保拎出失物招領處的透明雨傘,雨傘是長柄,頂向他的腰,說,先生,請不要叫得像是在命案現場,會影響到其他客人。
大學生一動不動,高高地展開雙臂,像飛不起的鳥,投降的士兵,落難的猿猴。
殺手終于吃完一盆巨型薯條。他舔舔手指,在夾克上擦了擦,腔調極其干澀生硬,但態度真誠。
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幫你,孩子。他問。
手臂猛地落下。
大學生垂下腦袋,仿佛這輩子沒法再發出那種叫喊。
他抹了把眼淚,聲音沙啞。
“Give me a shot, please.”
酒保聳聳肩表示收到,她抽完一根煙,給他調下一杯酒。
身后一聲槍響。
血包做得夸張又逼真,以至于大學生面朝地倒下露出開花的后背時臺下一片驚叫。
不知道哪位暈血的alpha情緒激動到即將進入易感期,在座的多是beta,現場一開始沒有混亂。
叢安河和席間幾個alpha被影響,都煩躁皺眉,犬齒漫開撕咬欲,腺體連著后腦開始刺痛。
戲已經落幕。
他低罵一句,快步推戚不照出門。
離開劇場后重見光明,攝影跟在后面跑出來,戚不照沒回頭看,一只手捂著后頸,垂著眼,所以看不清神色。
叢安河問他怎麼了。
他放下手,手背上青筋畢現,手腕微顫,像在忍痛,也像是亢奮,抬眼時卻恰到好處露出幾分脆弱。omega對易感期前期的征兆并不敏感,叢安河理所當然聯想到臺上那管黑洞洞的道具槍*口。
“是不是因為那些血漿?抱歉,我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戚不照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又忍住。
“沒關系,小安哥。”他寬宏大量:“這不是能預料的,你不用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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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誰這麼不要臉
第1章 你腦子沒病吧
沿廊廣播播報幾號劇場有alpha突發易感期,兩人出門沒多久,就見保安收到消息迎面趕過來維持秩序。
兩人一路逃到劇院大門。天氣預報向來不準,沿海城市多的是局部陣雨。進出不過一小時,天陰下去,空氣里毫無預兆浮起層黏膩潮氣。
“又要下雨。”
叢安河伸出手掌,攤平又握緊,到頭掌心空空。
戚不照手腕上向來空空,擰著腦袋,去看叢安河的腕表。時間從不留人,他提醒他該去排練了。
陰雨天更適合窩在房間里,窗簾一拉,放部電影,再不濟便睡一天。叢安河從前謀劃生活版圖,以為教師行業能做到退休,工作累,磨嗓子也練脾氣,勝在穩定,車不是必需品,但房子要買,一個人住八九十平就足夠,按月還房貸,寒暑假旅游……最好能養只貓。
嗯,不錯。他苦中作樂地想,年近三十,一項都沒達成。
戲大于天,敬業愛崗,一切為藝術。他身體不想動,被一塊將臨的雨幕困住,只能邊洗腦邊強逼自己伸個懶腰。
自動販賣機除了飲料還賣折疊傘,叢安河去時機器里只剩最后一把,傘面不寬,是一種很艷很劣質的紅。
傘買回來時外面已經開始下小雨,傘骨撐開的過程干澀,撐開時脹開一聲悶響。
他舉起傘,突然想起陳與然呲他那兩句酸話,隨口問:“我們排練很沒勁的,你跟我過去會不會覺得無聊?”
“不是你安排的約會計劃麼,這時候想起來問我了。”有點委屈。
叢安河笑:“客氣一下。”
輪椅駛進雨里,戚不照伸手去抓雨:“不無聊。我很好伺候,就想看這個。”
幾個小時前叢安河講過同樣的話,講不清出于什麼心理,他提醒:“具體的排練細節不能拍,剪輯之后,我們兩個的播出時長大概全場最短。”
戚不照掌心落滿微涼的雨,回頭沖他笑,不知道話里真占幾分,假又占幾分。
“求之不得。”
整個下午的工作安排確實枯燥乏味,臺上精彩的一百多分鐘,是臺下數百倍的反復。
廳里前置方形小舞臺,臺前是幾排座位,位置不錯,排得也松散。
排練的間隙,叢安河偶爾會走神。有意無意掃過觀眾席,會看見戚不照靜靜坐在一排中間。前后場戲未必連貫,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懶語少動,叢安河笑他在看,哭也在看,怒罵后又讀情詩,分明很像精神病,他卻專注到成為一株觀賞性植物,不會自發調轉,背對海岸去望飛起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