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玨卻堅持:“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戚不照百無聊懶地歪頭,視線落在他身后:“有人更想和你聊聊。”
高玨一愣,轉過身。
莉莉婭靠在樓梯口的圍欄旁,衣服還沒換,朝他點了點頭。
第22章 悲情人物
……
“是嗎?”叢安河聽他說完,把吉他從琴盒里拆出來,隨口問:“莉莉找高玨做什麼?”
戚不照隨手摸了下叢安河臥室墻上的掛畫,斑斕的色塊像一只變形的人眼,半合著,露出幾分詭異的慈悲。
“看她的樣子是有話要說。”
昨晚的矛盾不會因為睡了一覺就煙消云散,可成年人手里總握著控制情緒的閥門,今天的太陽升起后,粉飾的太平照常重映。
這天他和霍流馨都回來得很晚,晚餐結束已經是二十一點。
兩個人攬下全部的掃尾工作,終于在半個多小時后窩進沙發。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場大雨,今晚卻意外很涼爽,打開落地窗,清冽的草木香順著風卷起來,覆在皮膚上像過了一層新摘的薄荷。
叢安河剛洗完澡,后頸細看還濕漉漉的。他仰著頭,被晚風迎面拂過,舒服得嘆息一聲,提議一起去外面坐坐。
院子里擺著幾架秋千,小噴泉一側是大頂的蘑菇亭,纏著兩圈LED燈。
幾人開了幾廳度數很低的果酒,在夏夜的蟬鳴碰杯。
難得放松,叢安河捏扁喝光的鋁制罐子塞進垃圾箱,笑著說,等等我,我上樓拿個東西。
說完就上了樓,從墻角搬出之前貨到付款的大件包裹。
是個一米多高的琴包,裝著把黑色吉他。
戚不照也跟了上來。
叢安河沒去深究那臺身世復雜的輪椅是怎樣獨自把人運上二樓的。
他不問,戚不照就不做解釋,分享秘密一樣,告訴他昨晚莉莉婭找過高玨。
戚不照把手從掛畫上撤下來。
吉他被取出來。
很純粹的黑,沒有別的花紋,是適合業余愛好者的中等價位。
“怎麼突然說這個,他們聊了什麼?”叢安河把吉他靠墻放著,用薄毯蓋住角落里正在收聲的主攝像機:“和我有關?”
戚不照有一種姑且能被稱為坦誠的刁鉆:“和你有關。”
“你怎麼這麼肯定。”叢安河笑問:“聽到他們說的什麼了?”
“我猜到的。”
叢安河摸了把他的頭,夸他:“真聰明。”
戚不照笑了一聲,虛虛環住他的腕骨,聲音輕得像在撒嬌:“你摸小狗呢。”
“不,”叢安河無辜地解釋:“我是在摸大貓。”
戚不照不置可否,松開他,問:“你認不認識莉莉婭?”
已經相處了這麼多天,這時候問這種話未免太奇怪。
叢安河明白他的意思:“我不騙你,錄制當天是我第一次見她。”
戚不照:“那就是她認識你,單方面的。”
“你不是也單方面認識我麼。我什麼時候這麼有名氣了,參加一檔節目還能遇到兩個暗中關注我的嘉賓。”
戚不照無聲地笑,總覺得意味深長。
叢安河突然想起在樓梯口偶遇莉莉婭的某個夜晚,她警示戚不照,建議他離自己遠點兒。
“我本來不好奇的。”叢安河眉眼舒展,有點無奈:“講講吧,莉莉和你……和你們說了什麼。”
“她問我見沒見過風信子。”
“風信子?”
“嗯。”戚不照:“她提醒我這種花很漂亮,但含生物堿,球根和香氣都有毒,讓我小心。”
“然后呢?”
戚不照答:“我說我不養花。”
很戚不照的回應,叢安河不合時宜地笑出聲:“你屬王八的,怎麼見誰咬誰。
”他繼續問:“再然后呢?”
“她認為你就是‘風信子’,讓我離你遠點兒。”戚不照視線在他脖子上轉了一圈,又收回去:“她找到高玨,內容大同小異。”
叢安河沉默不語。
戚不照指腹重重摩過掛畫,觸感粗糙,顆粒狀殘粉飛灰般脫落。他似是隨口,卻不像在問話:“畢竟我們都是……Omega?”
叢安河似有所察,手指神經質地一抖。
或許過了一個不算綿長的呼吸,他抬眼,目光射向戚不照的臉,這人的神情依舊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坦蕩。
叢安河喉結微動:“莉莉實習的公司叫什麼?”
戚不照:“Volcano News,火山新聞社會生活部。”
莉莉婭從沒對這里的任何人提過工作單位,叢安河卻對從戚不照嘴里得到答案并不意外。他合上琴包,拉鏈聲綿長又刺耳。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有細節的版本。”
戚不照看著他,有些詫異。
和叢安河打照面,更像面對溫和到險惡的海域。
海很深,探不到底。當你站在岸邊,深藍色波紋的走勢看似洶涌,實則并不會漫過你的腳面,它和被洇濕細沙淺和短暫的接吻,然后褪成一層無處不在的透明,腳尖殘存的濕潤是一種錯位的曖昧。
明明好近,又一直很遠。
這類人的坦誠如同Alpha低下頭向獵物袒露自己的后頸,比起受寵若驚,最合理的第一反應大概就是意外。
對于叢安河,問出這句話就像主動伸手去拂火舌,他自己都感到非常詫異。
說要推心置腹太夸張。但短短十多天,他竟然已經想向戚不照展示這塊陳年不愈的爛肉,并且企圖剖開,露出內部憤怒又無力的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