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于用餐時環境需求,放的不是影片的原聲帶,而是舒緩的鋼琴曲。畫面中的新文明荒誕不經,視聽效果上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桌面上的小銅鈴被搖了兩次,鈴鐺是啞鈴,只沙沙作響。
服務生端來兩份肋眼牛排,一份餐后甜品:“餐已經上齊,請二位慢用。”
叢安河已經抽回手,頷首:“謝謝。”
這家餐廳的牛排都默認七分熟,滋滋冒熱油。戚不照撐著臉沒動,他笑笑,說:“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的愛情線不錯。”
叢安河本來都撿起刀叉,聽到這話又放下,攤開手掌看。
戚不照點點自己的掌心,指向那條曲折的神秘掌紋。
“婚姻美滿幸福,育有兩個孩子。”
叢安河納悶:“你還記得嗎?我是個Alpha,機能缺陷讓我沒法自主孕育生命。”
戚不照坦然:“嗯嗯。”
叢安河一刀劃開牛排,七成熟的牛肉被高溫炙烤過,還有百分之二十五是紅的。不太明顯的血水混著油脂,在瓷白的盤底漫開一小灘。
“好,行,可以。”叢安河調笑著糊弄他,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趁熱吃吧,肉放涼了會僵,影響口感。”
戚不照還是沒動。
“不和胃口嗎?”叢安河問得體貼,他在人際交往中總是靠這個無往不利。
戚不照抬眼對上叢安河的視線,笑笑:“走神了。”
他拿起餐刀,像在解牛一樣切開肉的里脊。手腕一壓,叉子便把肉串得結實。他一口塞進去,咀嚼時不緊不慢,姿態算得上優雅。
戚不照是巨大的矛盾體,叢安河不止一次這樣想。
表面沒心沒肺,其實心細如發,野蠻也優雅——一種混亂的美麗。
這對半道出家搞藝術的叢安河來說已經算是很高的贊譽,但戚不照本人顯然沒有這種自覺。
他還在執著算命的事,“說真的,我算這個挺準的。”
叢安河覺得好笑,問:“你有實驗樣本嗎?”
“怎麼沒有。”戚不照把刀叉放下,態度近乎篤定:“我給家里的豹子看過,算他孤獨終老,最后果然被閹了。”
叢安河語塞:“……豹子?”
戚不照答:“一只豹貓,今年八歲。”
叢安河:“……”
戚不照看相師傅的興致還在頭上。他撇下餐具,道:“還想問什麼?”
“我想問,”叢安河順勢:“你什麼時候認識的大關和小關?”
戚不照沒第一時間回答。
他拆下從見面起就一直挽著的長發,黑色的皮筋掛在手腕上,抓了兩把額前的碎發,閉上眼睛笑,燈打下來,漂亮的眉骨在眼窩沉出兩片不均勻的陰影。
叢安河回過神時,戚不照已經把蛋糕和甜品勺推到他面前。
“上學的時候。”說法模糊,戚不照坦蕩地企圖蒙混過關:“你吃。”
叢安河挖了一勺甜品塞進嘴里。
“謝謝。”
戚不照腿腳不方便,路上耽擱不少時間。
回到別墅已經晚上九點多,電視大開,莉莉婭和霍流馨正坐在客廳里,一個剝橘子,一個剝橙子。黎宵和高玨還沒回來。
不太意外的搭配。
明天就是周一,罪惡的工作日。
導演今晚飛機落地,他身體是鐵打的,時差也不調,通知明早準時開始排練。
為了保持狀態,叢安河把戚不照送回房間就洗了澡。只是躺在床上,卻平白睡不著。
他猜,這種平衡并不會維持太久。
速配類的節目最忌諱猜無可猜。
開局三對cp就業已定型,剩下的四分之三劇情怎麼往下推。
他并不清楚節目組分配給其余五個人的人設到底是什麼,但能預見的是,下周的約會選擇,節目組多半會會出手干預。
生活在這棟別墅,攝像機全方位二十四小時在運轉,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沒劇本勝似有劇本。
房間關了燈。
他盯著角落的攝像頭,想,臺上臺下都在演戲,自己還真是敬業。
一語成讖。
開工沒多久,敬業的話劇演員就在開局的高強度排練中一個猛子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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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白月光,沒有前任糾紛,也沒有生/子
第17章 雷歐提斯
《前夫》計劃排練共八周。
周末結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叢安河就要去劇場。
周一大概天理不容,明明周日還是三十多度的天氣,夜半卻掀起一陣寒潮,第二天清晨高低溫一起狂降十多度。
叢安河帶去別墅的衣服都薄,就算兩件疊一起穿,出門的時候也被涼風打得一激靈。
早高峰的地鐵車廂人頭攢動,空氣不流通。他抓著吊環站了一陣,就開始太陽穴發脹。
情況到了排練室愈演愈烈。
劇組抽煙的人多,幾扇窗戶又緊閉,一進門叢安河就被熏得連咳嗽幾聲,單手把幾扇窗都推開。
動靜嚇飛了幾只落在防雨棚的麻雀。
有點兒鬧耳朵,叢安河想。
蒼培在角落的垃圾桶邊抽煙,叢安河揮手,算是遠遠打了個招呼。
他又咳嗽兩聲,暗罵了句點兒背,從包里掏出杯子,轉身出門接水。剛走到門口,和小跑的陳與然迎面撞上。
“你來這麼早?”
陳與然時間觀念不重,遲到或踩點是家常便飯,今天提前十幾分鐘到崗實在讓人意外。
陳與然擦擦鬢角的汗,做作道:“拜托!那可是蒼導哎!滅絕人性……我敢遲到碰紅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