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一下午都沒課,高玨換鞋的空檔她幫忙接過,放到水池梨泡上。
水果清潔劑是贊助商提供的,廣告詞說的好聽,味道其實很刺鼻。一開瓶,莉莉婭就皺起眉。
高玨洗完手,湊上前幫忙:“放著我來吧。”
莉莉婭輕輕搖頭:“沒關系。”
“那我們一起洗洗?”
“……好。”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認識的時間又不長,沒有話題聊下去,沉默裹住水臺一隅,只有水聲在嘩嘩作響。
等到提子被一顆顆清理干凈,擺進果盤,高玨才遲疑開口:“他們回來了嗎?家里現在都有誰在?”
都是omega,莉莉婭和高玨走了兩個極端。
她似乎花了點時間才將“家”和這棟房子建立等式,而后看向二樓盡頭:“他一直在,沒出門。”
高玨起先一愣,耳后泛起一層紅,像被嗆到,干咳兩聲:“那我,那我上去看看。”
莉莉婭張張嘴,像是想說點兒什麼,最后又咽了回去。
她撿起一顆提子咬碎,盯著高玨的背影看了半晌,默不作聲地挪開視線。
高玨端著一碗剛洗出來的陽光玫瑰,忐忑地敲響叢安河的房門,反復幾次卻無人應答。
剛好是晚上七點,下班的幾位也陸續回來。
高玨臉皮薄,情緒也不高。沒待多久,他又端著提子下了樓,青綠表皮上水珠干了多半。
今晚是他和莉莉婭準備晚餐,菜式不復雜,其他幾個人也上前幫襯,但畢竟走量,擺盤上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
高玨擺上最后一道蝦仁玉米,腳步輕輕,繞過人群遛向樓梯。
他眼睛看地,步伐輕而快,不知道在想什麼。
然后便撞上一堵不高的人墻。
高玨緊急剎車,一愣:“你在這兒做什麼?”
他平時語速慢,尾音拖得長,顯得不太精神。這句話卻問得干脆,罕見帶點冷感。
“不明顯嗎?”戚不照打了個哈欠:“在攔你路。”
高玨兩頰瞬間充血,這次是氣的:“我上去是想……”
戚不照神情倦懶,沒睡醒一樣,接了后半句:“想喊小安哥下樓吃飯,是吧。”
十二小時內在同一個人身上吃癟兩次,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高玨咬了咬牙,難得夾槍帶棒:“戚舉,戀愛綜藝,大家公平競爭。”
高玨放完狠話,轉瞬又后悔。
鏡頭無處不在,他控制不了節目組的剪輯,不想在屏幕上和誰撕破臉。
“說什麼呢。”戚不照似乎有點意外,歪了下頭,半晌笑出聲來:“他還在睡,別去吵了。”
這時候高玨才看清,這位坐著輪椅,看起來病病殃殃的omega,左側眉骨還有斜著道不淺不深的疤。
高玨回過神,脫口問:“你怎麼知道?”
戚不照不理他,輪椅杵在樓梯口,沒有要挪開的意思。高玨無法,咬著牙折返餐廳,戚不照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趨,不知道的還以為關系不錯,走路都要一個連著一個。
幾人落座,霍流馨看到空位,問了一嘴。
“小叢不吃晚飯嗎?”
高玨想說什麼,卻只搖搖頭。
……
叢安河是被劉豐的電話吵醒的。
由于導演遠赴重洋,《前夫》劇組碰頭之前,劇本會要在線上開。
時差十二小時,從早上九點,叢安河就一直坐在電腦前。七個人的視頻會議,只有導演開了攝像頭,他身后是賓館的玻璃窗,關得嚴實,窗外從小雨下到雷暴。
直到七個小時后,耳機里傳來一聲炸響,陳與然念獨白的聲音被堵在了喉嚨里。
導演的主視圖突然亮如白晝,轉瞬又陷入黑暗,只剩模糊的影子。
短暫的寂靜后,斷續的電流聲竄過左右耳。叢安河先出聲詢問:“蒼導?你還好嗎?”
陳與然:“喂,喂喂?蒼導?導演?”
無人應答。
雷暴影響了信號和電路,很快,“用戶信號差,已被移出會議”的對話框彈出,蒼培的屏幕徹底黑下去。
導演都不在了,戲也沒法排。幾人通了個氣兒,就紛紛下線。
只有陳與然精力旺盛,念了幾個小時臺詞還有話說,臨退出前,問叢安河:“你綜藝錄的怎麼樣啊?和我聊聊唄。”
叢安河悄聲打了個哈欠,掛斷前答非所問,說了句晚安。
這一覺睡得沉,直到天都黑下去,劉豐的電話打進來。
“……叢哥,叢哥?”
電話通了卻沒聽到回應,劉豐又喊了幾次。
長時間不間斷的工作很充實,讓叢安河極度困倦,他難得收獲了高質量的短時睡眠。剛睜開眼還有點恍惚,半晌他才從空調被里探出頭。
劉豐有點著急:“今天是周五,哥你別忘記寫信,快超時了。”
叢安河終于醒過來,他看了一眼時間,差一小時就到凌晨十二點。
節目組準備了統一的信紙,信紙質感很好,落筆順滑。
按照要求,信件正面要寫想說給對方的話,三五句可以,一整頁也行。
一封信沒花叢安河太多時間,他拿著信來到后院,信箱就在花墻的角落。
這個月份蚊蟲復蘇,受信息素影響,Alpha和Omega尤其招這玩意兒,一路走過去,撞上叢安河腦門的蚊子大約就有兩三只。
拍攝需要,信箱附近裝著幾盞頂燈。他本來不欲停留,直到看見矮了一截的影子。
他站定,沒靠近,用手指蹭過灌木的枝葉,聲響窸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