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走廊安靜地連腳步都能烙下深深的刻印,叢安河耳邊卻被更加吊詭的噪聲塞滿,幻聽像長著巨口的奇行種,浪涌時把人當頭吞沒。
呼吸變得有些困難,他干脆把手機關機。
魏生五十歲前活躍在大熒幕,后因妻子患病,工作轉向舞臺與幕后。現今年過花甲,在話劇界舉足輕重,于叢安河有知遇之恩。
屋里窗戶大開,煙味頑固,散不出去。
“最近怎麼樣?”
“都挺好的。”
他往魏生的保溫杯里填上熱水,品質極其一般的茶葉逆水流而上,又緩慢沉底。
魏生:“次次都說好。”
叢安河笑了:“那您是希望我天天倒霉麼。”
魏生不搭理他,把煙熄了:“我逼你去上綜藝節目,你怪我嗎?”
叢安河不知道怎麼回答。
角落里被安置滿攝像頭的別墅,以尋找伴侶為目標的omega,全方位被觀察的生活,每一項都遠比過往某些不講道理的beta情人更難以應對。
魏生淡淡:“有些事情不是你回避就能解決的,你想清楚。”
“我不怪您。”叢安河道,“我挺好的,真的。”
第6章 可知與不可知
第三天過得很匆忙,叢安河一大早就出門,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在門口散散煙酒氣,才按上指紋回到別墅。玄關拖鞋只剩下一雙,現在是晚上十點,只有他一個人姍姍來遲。
不排練時他很少下工這樣晚,今晚是例外。
昨天近凌晨時放出了《前夫》的演職員名單,意外也不意外,李智被陳與然拿到手。
導演說他二十四小時后的機票飛國外出差,最快下周一排練前才趕得回來,趁明天白天有時間,主卡司還是要提前見一見。
職場遇東風是一說,陳與然最怕寂寞,談完正事兒就拉著人喝酒吃炸串,叢安河應付半天才成功脫身。
別墅里燈火通明。幾人圍坐在客廳的圓桌,不知道在做什麼。戚不照歪在一角,略顯憊懶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你回來了。”
話劇這個圈子也好,過往那些短暫的情史也罷,相貌姣好的beta、omega,甚至alpha,他見過太多。
叢安河酒量大,不上臉,看見戚不照還是會晃神。
幾人的目光紛紛投過來,戚不照渾不在意,拍拍身側的高腳椅:“給你留了個位置,來坐。”
高玨和早上穿的不是一身衣服,灰色短袖換成橙紅色衛衣,顯得稚嫩。戚不照話音剛落,他肉眼可見地坐立難安起來。
折磨著地毯上粗糙的紋樣,高玨開口問:“安河,你吃飯了吧?要不要先回房間休整一下,我們等等你。”
戀愛綜藝里剛開頭就撕破臉搶人是大爆點,導播看到這幕估計要笑得合不攏嘴。
黎宵不耐:“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吧。時間也不早了,拖下去要玩兒到凌晨,熬夜加速衰老。”
他俯身,起開一罐度數極低的果酒,氣泡聲細碎卻聒噪。鐵片相撞,像人下頜骨紊亂時的彈響。
叢安河臉色不變,把斜背的包撂在一邊。
“抱歉,忙了一天沒來及看通知。今晚有什麼特別節目?”
他在戚不照身邊落座。高腳凳,重心不穩,架上去的一瞬,戚不照抬手扶了一把。
指節修長,輕松掐住他手腕,大概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溫度偏涼。戚不照掌心疤痕凹凸不平,夏天時小臂裸露,感知更為明晰。
叢安河喝過酒,眼眶潤濕。戚不照一瞬不轉地盯著,叢安河和他對視,輕聲發問:“看什麼?”
夏夜中吐息溫熱。戚不照似笑非笑地松開手,什麼也沒說。
高玨不再看叢安河,指甲習慣性撓起來,低著頭捏碎了兩顆葡萄,甜膩的汁水流了一手,他默不作聲抽紙擦掉。
霍流馨看在眼里,腹誹一句難搞:“晚餐時節目組發來的消息,讓我們今晚公開各自的職業和年齡。”
戀愛綜藝的老套路。成年ao戀愛遠不比青春期時單純,除了信息素,職業年齡收入都很影響擇偶判斷。
在第一期留白,讓嘉賓互相揣度,也讓觀眾憑印象猜測,是炒熱話題的有效手段。
叢安河來之前做過準備,看過幾期beta視角的戀愛綜藝。不清楚有沒有臺本,許多嘉賓在職業公開后,心動對象會發生轉變。
“好啊,”他問:“從誰開始?”
黎宵一仰頭,一罐氣泡果酒咕咚進肚。他線條硬朗,嘴角牽起來,帥得不太正經:“就用這個。瓶口轉到誰,誰就報三個關鍵詞讓大家猜,每人只有一次機會,猜錯了的可要喝酒啊。”
鋁制的罐子橫在圓桌中心,露出節目第二大贊助商的商標,因為慣性還在打轉。
有意思,莉莉婭率先道:“我同意。”
霍流馨和高玨緊跟其后,沒有意見。戚不照一向懶得發表意見,黎宵便把目光落在叢安河身上。
叢安河笑笑,把罐子按住:“我沒有意見,你先手。”
規則敲定,黎宵第一把卻抽中了自己。
他低聲笑罵句fuck,往沙發一躺,兩臂一抻:“把自己坑進去了。我其實挺好猜的,合同、媒體、包裝。
”
莉莉婭搶答:“文化產業。”
她淺色的眼睛總嚴肅又篤定,黎宵原本還想故弄玄虛,但被她盯上,很快敗下陣:“好吧,我和留學時候認識的朋友合開了一家經紀公司,起步剛兩年,旗下現在有三名歌手、六名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