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我來做飯吧,誰來和我搭檔?”
話題岔開,霍流馨從善如流:“我是廚房殺手,洗碗洗菜我可以一直負責,其他的,為大家考慮還是算了。”
高玨終于啃完一塊菠蘿,舔舔嘴唇,剛想開口:“我……”
“我可以。”
半路殺出程咬金。
戚舉看了高玨一眼,目光很輕,像拂過一粒輕飄飄的塵埃,對叢安河說:“我陪你。”
第4章 不照
十點多,收拾完餐廳,幾人各自回房。
叢安河最后離開,他推戚舉的輪椅,在房門前停下。剛想開燈,戚舉喊停。
于是叢安河的手從開關處挪開,說:“晚安。”
他側身關門,又被一雙蒼白的手攔住。滑動的軌跡戛然而止,軸承發出難聽的聲響。
“還有話想說?”
房間里漆黑一片。
叢安河聲音很輕,音質相當漂亮。
等到他垂眼向下看,戚舉才松開手,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好奇麼?”
“好奇什麼?”叢安河問。
狹窄的社交辭令語境容不下這尊大佛,戚舉單刀直入:“繃帶,我的脖子。”
完全不想知道是假的。
窺私欲是人與生俱來的丑惡本能,圣人都難以幸免,全憑修養克制。叢安河不是圣人。
他單膝曲下,蹲在戚舉面前。或許對一個坐在輪椅上的omega來說,alpha種種的順從是捕獲獵物障眼法,可叢安河此刻確實是異常溫順的姿態。
“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嗎?”
沒有猶豫,戚舉不假思索:“是啊。”
叢安河愣住。
戚舉突然笑起來,神情有幾分戲謔。
叢安河涌起被玩弄的惱怒,很莫名,他鮮少有這樣的情緒。像被一片紙巾蓋住口鼻,輕薄,但難以忽視。
“戚舉——”他第一次正式叫出這個名字。
“噓。”
戚舉抬起食指,懶懶地豎在唇邊,是一個禁言的訊號。
叢安河這時候才發現,omega的嘴唇很薄,或許因為氣血不足顏色略淡,弧度直白又難以捉摸。
第一天見面就揭人傷疤的是蠢貨,叢安河沒想到會有人渾不在意地主動撕開傷口。
“我腺體確實有傷。”戚舉用指腹摩挲幾下前半周的白色繃帶:“還有喉嚨,恢復需要一些時間。”
姿態太坦然,無名火驟然被澆熄。很荒誕的,像深夜闖入喬治和瑪莎家中的尼克*,叢安河覺得今晚的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移開視線,起身。
在節目結束之前,節目組不允許嘉賓私下交換聯系方式,所以臨走前他說:“你可以來敲我的門。”
alpha深夜對omega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太古怪,他又補了句:“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
戚舉點點頭,心情似乎不錯,說,好的。
十點二十分,叢安河回到臥室,他洗完澡,剛換上睡衣,邊柜上的手機就狂震起來。
熟人的電話。
馮兆,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的beta,兩人的父輩曾在同一家醫院工作,光屁股的時候就認識,但到叢安河大學畢業之后聯系才逐漸變多。
出于一些別的考量,叢安河躲進浴室才接通電話。
“睡了嗎?”馮兆那邊書頁聲不停:“我聽你聲音有點模糊,沒打擾你吧。”
叢安河答:“沒,在浴室。”他環視四周,又說:“沒攝像頭也不收聲,方便。”
馮兆樂了兩聲:“綜藝現在就開拍了啊?我還以為要再過幾天,早知道不打擾你了。怎麼樣,有沒有看對眼的omega?”
叢安河沒答,問:“這麼晚了,你還在學校?”
“不然呢。我說你們高中評先進為什麼要折騰外包的圖書館?”自虐的盡頭是癲狂,從業近七年的圖書管理員咬牙切齒:“我一外聘的合同工,大半夜招誰惹誰了。”
那頭響起幾本書落地的聲響,稀里嘩啦的。
叢安河沉默片刻,說辛苦,馮兆也識趣,沒再深聊。
“也沒什麼,就是挺久沒聯系了,我半夜加班無聊,問問你在忙什麼。”馮兆嘆氣:“如果有beta戀愛綜藝相中我,我二話不說就收拾包袱滾過去。”
馮兆比叢安河大三歲,上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還在大學,單身至今。
叢安河笑說:“我幫你注意注意。”
“德行。”馮兆:“不過我多說一句,有喜歡的就發展發展。那件事過去多少年了,你別跟自己過不去。”
叢安河沒說話。
他定定地站著,正對一面矩形的鏡子,鏡角圓鈍,鏡面光滑,但水汽未散,糊了四分之一面。
浴室的燈光暖黃明亮,一切仿佛無影遁形。
叢安河舔舔嘴唇,有些干裂,舌尖神經敏感,漫開微妙的不適。
鏡子里映出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
外形條件出色,高中分化成alpha,信息素優質,記事以來追求的男男女女從沒斷過。
這支干擾劑使用時間接近二十小時,熱水一激,柑橘和海風的味道幾不可察,在微薄的溫熱水汽里蒸干。
叢安河放空出神,按下通風的按鈕,抽氣聲響起,像一對繞在耳邊交/配的蒼蠅。他視野邊緣逐漸變得昏暗,隨口應付。
“今天是第一天,說這個太早了。”
馮兆沒來及再講什麼,臥室房門就被人敲響。
咚咚——
“小安哥,”是戚舉:“我來借浴室。
”
叢安河終于回過神。
馮兆聽見動靜,非常震撼:“……還裝蒜?這第一天都有人夜半敲你門了。”
話是這麼說,叢安河也沒想到戚舉的求助會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