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兩個字在戚舉舌尖打轉:“甫西雪山融雪形成的內流河,流經南境線高原小三區。名字很好聽。”
邊陲小河,名氣不大,如果不是本地人,幾乎不可能聽過。叢安河有些意外。
戚舉悄然湊近,后半句輕得難以捕捉:“戚舉,不舉的舉。”
神色坦蕩——是自我介紹,算禮尚往來。
能沒臉沒皮到這個地步的是少數,叢安河沒忍住笑了聲。
高嶺之花?
劉豐好不靠譜。
“小安哥,”戚舉自來熟,撤開手:“行李箱在門口,幫我推一下。謝謝你。”
叢安河慢半拍移開視線:“……不客氣。”
高玨和黎宵都站得離行李箱很近。叢安河剛想去拿箱子,兩人就一前一后湊上來。
高玨吞吞吐吐道:“不然,不然我來吧。我和戚舉都是omega,你進她房間不太方便。”
黎宵幫腔:“是啊。雖說大家都用了Lock牌信息素干擾劑,我們alpha還是避避嫌。”
幫金主打了廣告,這段剪輯后多半要保留,黎宵對媒體運營有一定了解,有點手段。
叢安河沒說什麼,他沒動作,聽見戚舉又喊了一聲:“小安哥。”
指名道姓,目標明確。
高玨:“……”
黎宵:“……”
叢安河拖過行李箱,輕聲道:“來了。”
戚舉腿腳不方便,房間安排在二樓左手第一間,沒有門檻,方便進出。
霍流馨和莉莉婭住對門,黎宵和高玨互住對門,只有叢安河和戚舉兩人一頭一尾落單。
房間的床也很大,床墊很結實。靠窗的一側墻紙有些不平,臨海的一面,墻面起潮在所難免。
叢安河行李收拾了很久,走出房間時外賣已經到了,幾乎所有人都聚在樓下。
他沒著急下樓,問:“怎麼不下去?”
戚舉的房間門大敞,屋里沒開燈,人坐在停在房門口的輪椅上,叢安河右眼近視,遠看像一架蒼白的骷髏。
戚舉手撐著側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答:“輪椅沒電了。”
叢安河走近。
很漂亮的一雙手,因為皮膚白得過分,所以骨節處色澤微紅。骨節分明,手指很長,掌心寬大,掌側可見一些舊疤,顏色有深有淺。
叢安河問:“充電器在哪兒?我幫你拿。”
戚舉突然笑起來。屋里光線不充足,他眼睛卻很亮,像鋼刀刃上乍現的寒光。
“我沒帶。”戚舉直白得有些可惡,仰視叢安河,看他沉默溫順的下頜線:“你來推我吧?”
叢安河愣了下,失笑:“給我什麼好處?”
只是打趣,他沒想從這個omega身上得到什麼,戚舉卻擺出條件:“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叢安河把輪椅推到樓梯的滑道邊上,驚覺這人骨架寬大,肩背異常挺闊,站在后面,甚至能把自己遮住。
他有些出神,問,“萬一我不感興趣,那不是虧大了。”
見面的第一天就分享秘密是調情的常用手段,用在這里多少顯得輕浮。但戚舉行事詭譎,反倒不覺得奇怪。
戚舉偏過頭,露出半扇輪廓深刻的側臉:“那我給你道歉。”
叢安河笑,說,好吧,我會原諒你的。
初次見面,話題太少,一頓飯吃下來不尷不尬。
不過晚餐非常豐盛。外送來的袋子貼著風景區四星級餐廳的商標,從涼菜到熱菜到餐后餐點無一不精致可口。
生理結構不同,alpha普遍食量比omega大。戚舉吃得非常少,喝了一碗粥就沒再動筷。
叢安河職業特殊,是易胖體質,控制熱量已經成了本能。
最后一桌肉食,幾乎全進了黎宵和霍流馨的胃。
餐后還有一份果盤。
戚舉坐得遠,水果不在他臂展范圍內,他放空一樣盯著,什麼也沒說。
叢安河遞來一片西瓜,掌心大小果肉顏色艷紅,一粒籽兒也沒有。
戚舉沒接,視線在叢安河手上停住。
“你手腕上有顆痣。”沒頭沒尾的。
叢安河還舉著半本教科書厚的西瓜。
褐色一小顆,在手腕內側微凸的那塊骨上,再往下是條纏了幾圈的水草瑪瑙手串。
“不吃嗎?”叢安河抬手任他看。
戚舉笑笑,直白:“我不喜歡。”
叢安河也不惱,點頭,把西瓜塞進自己嘴里。
“她一直在看你。”戚舉輕聲。
叢安河抬眼。
“嗯。”
莉莉婭表情不多,顴骨偏高,冷調的頂光下,綠色的眼睛顯出一種并不刻意的尖銳。
叢安河和她對視,目光坦然且溫和,莉莉婭不太自在,率先挪開。
高玨抱著塊竹簽菠蘿。他內斂安靜,垂眼更顯得天真無辜:“小戚今晚吃得好少,你的脖子……是身體不舒服嗎?”
氣氛突然凝住。
過了有幾秒,黎宵掃了兩眼攝像頭,小聲道:“……這能問嗎。”
戚舉抬眼,嘴角微動,沒說話。
霍流馨往高玨手里塞了兩顆葡萄,岔開話題:“這個甜,你多吃點兒。”
omega,脖子。
這兩個關鍵詞疊在一起最先想到的就是腺體損傷。
現在終身標記清除手術的技術發達,一般不會對omega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但凡事有特例。如果omega頻繁地進行標記清除,就會在后頸上留下不可愈合的傷痕。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高玨此刻看起來有些茫然,他哦了一聲,接過來,好一會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不再追問。
叢安河抻了下腿,腳邊垃圾桶被踢出五公分,摩擦聲刺耳,打破沉默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