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
季想盯著那扇透著黃色水汽的門,默默地將掌心里的泡沫碾了碾,還是沒告訴李可唯方才葉奕看見唐汝君的那件事。
如果可以,他自私地希望李可唯永遠忘記這些傷害過他的人和事。
空白的四年無法回避地橫亙在他們之間,仿佛一道窮盡一生也無法將其彌補的巨大裂痕,時時刻刻提醒著季想這些年里他究竟失去了多少東西。
但是除了過去以外,還有將來,他們還有將來——
他和李可唯的孩子會在不遠的將來出生,屆時,李可唯與他之間就擁有了一條牢不可破的、以血肉締結而成的堅固聯系。
到了那時,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等李可唯出來,季想也將泳褲脫下,去浴室沖了個澡。
洗完以后,他用浴巾搓了搓頭,赤腳踩在地毯上,看了看電子手環,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
房間的主燈與廊燈被人關了,只剩下兩盞小巧的床頭燈,在黑暗中發著安心而溫和的光。
李可唯已經換上一身米白色的條紋睡衣,膝蓋上墊了幾層枕頭,上面架著他那臺銀灰色的手提電腦,嘴唇時不時地翕動一下,但卻不出聲,似乎正在練習明日演講的脫稿內容。
他的頭發還未干透,半濕的發綹溫順地垂在頸側,顯得頭發特別的長。只是望著那個人,鼻尖仿佛就能聞見他身上那清透而干凈的皂香。
臺燈的暖光安靜地映在李可唯側臉上,顯得他脖頸更加白皙修長,細膩得像一塊用暖香常年烘養的脂玉,腳踝從褲管中空蕩蕩地露出一截,纖細得能讓人一手握住。
除了小腹微微凸起一小塊之外,他看上去確實不像個十九周的孕婦。
李可唯正聚精會神地核對著明天演講的ppt,瞄到一個格式不對的公式,強迫癥又開始犯了,皺著眉修改起來。
彩排只有一次,而且沒有時間讓他從頭到尾地把演講都演練一遍,所以現在只能確保每一個部分的銜接不出錯,再私下脫稿幾遍,掌控住每個部分的精準時間,才能不影響到后面其他人的演說。
改到一半,忽然感覺身側的床墊一沉,一雙有力的手順勢抱住了他的后腰,接著頸間也被某個溫熱的東西碰了一下。
“……別鬧,我在工作——”
李可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等把腦子抽離回現實世界后,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語氣和口頭禪竟然幾乎和當年季想鬧他時一模一樣,帶了分不易察覺的親密和寵溺。
發覺到這一點后,他立馬尷尬地坐直了身子,試圖掩飾方才不自覺的行為:“呃……那個,我……”
季想卻不以為意地把頭靠到李可唯的肩膀上,眼睫毛低低地垂著,望著那人放在鍵盤上的手:
“我什麼都不做,就在這里靜靜地待著。”
“這樣可以嗎?”
“……”
這麼個大活人壓在身上我怎麼改得下去啊!
李可唯內心暗罵道,但轉念間想起季想可能得了“孕夫綜合征”,于是還是默默地把視線轉移到了電腦屏幕上,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明天那個不容出錯的匯報中去。
季想看著他臉頰上細微的絨毛,聞著周遭那股專屬于李可唯的味道,不知怎麼的,心中那股名為欲望的空洞卻絲毫沒得到填補,反而在此番溫馨的刺激下越長越大……
那人明明不想自己抱著他,但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最后還是好脾氣地妥協了。
李可唯脾氣總是這麼好,李可唯總是會對他心軟。
在他們分開的這些年里,他也……對別人這麼妥協過嗎。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和李可唯一起提著菜出現在小區里的那個男人,嘴里難以抑制地泛起了一股酸澀味。
李可唯帶那個男人回家了嗎?
——回那個曾經只有他們兩個人和雪媚娘的家。
他也會對那個男人無底線地妥協嗎?會在做菜時、工作時被打擾的時候,也那麼溫柔地任由那人壓著胡來嗎?
那個男人呢?他有這麼近距離地望著李可唯的臉,抱著他,親他,感受他柔軟的身體和氣息、撫摸他顫抖的腰肢嗎——
他有……見過李可唯在床上動情的樣子嗎?
想到這里,季想的心都劇烈地痛了一瞬,連嗓子眼里都滲出了一股深深的苦味。
他知道就算是普通情侶,分手后也沒有為對方守貞的義務,尤其是他這個在離婚期間還談過三四次戀愛的人,就更沒有資格去窺伺李可唯的私生活了。
但只要一想到,有另一只手也像他一樣觸摸過李可唯的身體,另一個人也曾短暫地擁有過那人的全部,他就感覺整個人都要嫉妒得發瘋了。
李可唯好不容易從頭到尾地脫稿了一遍,看了看時間,似乎算得正正好,于是便心滿意足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打算洗漱完就睡覺。
他轉頭一看,正好對上了季想那張陰晴不定的臉,愣了一下:“……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