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最不喜歡別人動他的臉。
想到這,李可唯又趁機在那據說上了百萬保險的臉上摸了幾把,感覺自己這一趟至少回本了。
見季想還沒有轉醒的意思,李可唯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他俯下身,將毛巾用熱水浸濕,像以前那人生病時照顧他一樣,輕輕地拭過他的額頭,再往下拭過眉眼、鼻梁、嘴唇,擦完后把他沉在水里的手臂給托了起來。
左臂上的刺青倒還是張牙舞爪的模樣,絲毫沒被歲月抹去半分痕跡。
那一大片黑不溜秋的東西還是季想當年錄制《夢蓮》專輯時,為了配合MV的錄制效果而特意準備的。
本來拍攝時已經準備了紋身貼,但那時季想的腦子里不知想了什麼,竟然讓紋身師直接紋他左臂上,并且之后也再也沒去洗過,一留就是七八年。
只見上邊紋的金剛瞪著雙銅鈴般的大眼,對著虛空怒目而視,雖是金尊佛身,但卻一臉煞星魔氣,和它主人生起氣時的模樣還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李可唯擰了擰毛巾,忽然回想起以前住在樓下的小孩被那人的紋身嚇哭了好幾次的事,忍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等好不容易把人高馬大的季想從浴缸里給扶回床上,李可唯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已經累得有點站不穩了。
自從懷了孕之后,他的精力便開始直線下降,肚子里仿佛有一股神秘而貪婪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攫取自己的生命力一般,吃完了沒多久就犯餓,稍微久站一會兒便開始眼前發黑,體力甚至還不如小區里釣魚登山的老大爺……
李可唯看著床上的季想,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那地方的觸感還是軟的,跟吃撐完脹起來的肥膘差不多。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那兒似乎又比前幾天量腰圍的時候大了一小圈。
幸好那人醉得人都傻了,不然指不定會被他看出些什麼。
“可唯……”
“可唯——”
身后適時地傳來幾聲模糊不清的低語,聲音帶著股啞意。
原來這人還沒睡著呢……
李可唯滿頭黑線地走到床邊,卻見季想側臥著身子,赤裸的手臂橫跨了大半張床,剛剛蓋上的被子已經滑到了他的腰際,露出了大半個精壯的身軀。
“睡……你、一起……睡——”
那人雖然眉眼緊閉,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樣,但嘴上卻仍是囈語不斷,左手在被子上重重地拍了幾下,示意李可唯躺過來一起睡。
“……你一個人就占了大半張床了,我要睡在哪?”
李可唯頗有些無語地看著說夢話的季想,順手將他腰間的被子給提了上去:“你自己睡吧,我今晚睡沙發。”
季想半夢半醒間仍然精準地抓取到了李可唯話中的關鍵詞,眉頭霎時沉了下來:“老婆……不和我睡……”
“那要和誰睡!?”
“你……就是喜歡那個戴眼鏡的是嗎——”
戴眼鏡的?
李可唯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季想說的人好像是王行深。
自從去醫院檢查發現自己懷孕之后,他便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那個醫學博士學弟了。雖然感覺這樣很對不起那個滿腔熱情的人,但李可唯總覺得自己懷孕這事也挺說不出口的,更不好向那人坦白,于是便采取了這種“半冷落”的方式,想著王行深覺得沒趣了,便漸漸也不會來找自己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不用多說,只要表現得稍微明顯一點,對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行深不是傻子,自然也察覺到了李可唯有意無意的疏遠。但是他還是不大甘心,就好像快要水到渠成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樣,于是又堅定地對著李可唯猛烈地追求了一陣。
直到最后李可唯以“兩人之間不合適”的借口婉拒了他,王行深才逐漸落寞地偃旗息鼓了。
說起來,季想似乎也只在那天晚上見過王行深一面,沒想到竟然把他記得這麼牢……
“你不要喜歡他——!”
季想不知哪來的勁,抓著李可唯的手不放,聲音也帶了股煩躁的意味:
“不要……喜歡他……”
李可唯平生第一次見季想如此無理取鬧的一面,覺得還挺新奇。畢竟以前那人就算喝得死醉,也像個一言不發的悶葫蘆,什麼事都往心里埋,即使對著他也不愿意往外泄出一個字。
“那喜歡誰?”他垂眼看著季想用力握著他的那只手,問道。
“不要喜歡他……”
季想眉間蹙得死緊,仿佛里頭有個解不開的結一般:“不許喜歡別人。”
“……”
“放手。”
李可唯心情復雜地抽了抽手,結果被那人反扣著手插進指縫,抓得更緊了。
他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疲憊:“一點多了,我也要去睡覺了。”
“就在這里睡。”季想悶悶地道。
在這里睡,明天早上起床我們倆都得嚇個半死……
李可唯在心里吐槽道,嘴上卻放緩了語氣:“我馬上就睡了,但是我得先去刷牙,所有你要先放手,不然我怎麼去刷牙?”
季想用他遲鈍的腦子思考了一會兒,最后竟然強忍著睡意,把嚴絲合縫的眼皮給撐開了,用那極黑的眼一言不發地盯著李可唯,這才慢慢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