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可唯苦澀地笑了一下:“……如果我說因為錢你信嗎。”
“我爸欠了很多錢,很多錢。如果離婚差不多就能一下還清了。”
他看著季想憤怒又悲傷的表情,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那眼神灼傷一樣。
“但這不是主要原因。”
李可唯緩緩地道:“離婚,是因為到時候了。”
“季想,這條路我們已經走了太久,你說你累了,其實我也好累。”
“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好半天,季想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用那壓抑而嘶啞的聲音道:
“你別后悔。”
李可唯的眼眶也不知不覺紅了,他點了點頭,聲音很輕:
“不后悔。”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拿到綠本的那一天,季想叫來的搬家公司也到了。
他房間那一大堆器材貴重得很,單單是編曲和演奏的東西就搬了兩天。
李可唯不想親眼看著季想把這麼多年才囤積起來的東西一點一點搬走,便一個人將就著去附近的酒店住了三天。
等他回家之后,季想的房間已經空了。
李可唯望著客廳里刺眼的【我】【們】【家】,心口仿佛被人重重地敲爛了,有什麼東西從里頭漏了出來,徹底碎了一地,再也撿不回來了。
空無一人的房子里,他壓抑地流了一會眼淚后,終于像個孩童一樣坐在地上,一邊捶著胸口一邊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年,季想的人氣在演藝圈幾乎達到了一騎絕塵的程度,他穿了件新風格的衣服、戴了個新風格的飾品都能在熱搜榜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然而,他們長達六年的婚姻卻像是一片沉入湖底的落葉,不被任何人祝福,不被任何人艷羨,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如此地無聲無息,連最后都干凈得沒在互聯網上留下一絲痕跡。
第29章
……
窗外一道極白的電光閃過,好似一把長刃,兀然割開了夢境與現實的邊緣,室內短暫而急促地亮了一瞬,隨即便熄了個徹底。
李可唯神色痛苦地閉著眼睛,不知夢見了什麼,眼淚淌得下巴都濕了。
季想扯了幾張紙巾擦拭他發燙的臉頰,從廚房里接了一杯水,扶著李可唯坐起來,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
“醒一醒,先把水喝了……”
李可唯難受地撇過頭去,半夢半醒間仍然抗拒著他的聲音。原本淺色的嘴唇因著發熱燒得通紅,被人凌虐般地撕咬過后便像熟透的蓮瓣一樣微微腫了起來。
季想低下頭,用拇指磨了磨他嘴上的傷口,想讓李可唯把嘴張開。殊不料指腹上的粗繭將那細皮嫩肉的地兒給弄疼了,那人的嘴便抿得更死了,連條縫都不肯露出來。
無奈之下,季想只得蹙著眉鉗緊了李可唯的下巴,迫使他在吃痛之下將嘴張開。
“咽下去。”
李可唯雖然一萬分地不愿意配合,但出于對冰水本能的渴望,還是張開口喝了起來。
季想強迫他喝完整整兩大杯水后,才讓他重新躺回床上,從冰箱里拿來幾片退熱的冰涼貼來,輕輕地覆在李可唯的額頭上。
“冷……拿開……”
李可唯本就因為高燒而更加畏寒,冰涼貼一上額頭就開始發起抖來,隨即便掙扎著要取掉。
“別動,我給你蓋被子。”
季想屈膝上了床,一手摁住李可唯的胸口,將胡亂折騰的他給牢牢制在了原處,思忖了片刻,還是給他虛虛地套上了不合尺寸的睡褲。
李可唯閉著眼抱緊了被子,整個人陷在了床里,與季想懸殊的體型差讓他看起來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褲管空蕩蕩的,只露出了一截纖細蒼白的腳踝。
興許是做了個太過疲累的夢,喝完水沒一會兒,他便呼吸均勻地睡去了。
季想坐在床邊安靜地看了李可唯一會兒,最后還是垂下眼,滅了床頭昏暗的夜燈,躺在了那人旁邊。
黑暗中,李可唯熟悉而陌生的一切仿佛都被無限地放大了一般。
他的呼吸、他的氣味、甚至是他起伏的背脊……
季想閉著眼睛深呼了幾口氣,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但仍感覺自己快被那股淡淡的香氣給折磨瘋了。
記憶中,李可唯的襯衣上總是沾滿了陽光與花花草草的味道。
以前每天晚上從酒吧回出租屋時,那人總是會提前騎著電動車在路邊等他,不管自己演出到幾點,只要一跨出門,第一眼便能望見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有時夏夜的風很熱烈,李可唯的襯衣會被吹得鼓脹起來,像個獵獵而動的空心罩子,那股清新的氣味便隨著衣角,順勢撲到了坐在后座的季想的臉上。
季想表面上八風不動,但時常會忍不住把頭靠到那人背上,好更仔細地聞聞那被陽光充分浸潤后散發出來的、天然的味道。
只是那段記憶中的日子仿佛成了一張張泛黃的舊相片,被人遺落在了歲月長河的某個角落里,離現在已經很遠、很遠了。
聽著屋外清涼的暴雨聲,季想不知不覺地轉了個身,睜開的雙眼里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