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媚娘虛弱地“嗷”了一聲,伸爪將旁邊季想放在地板上的拖鞋攬了過來。
李可唯注意到了,抹了一把眼淚:“還有季想爸爸的?”
“嗷嗚——”
李可唯從來不知道人的心臟可以痛到這種程度,原來當人類在生死大關面前可以變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擊,像滄海里的蜉蝣一般,只能隨著命運隨波逐流。
“告訴爸爸……我要怎麼做——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好受一點?”
他無力地跪在地板上,但卻止不住雪媚娘一次又一次卷土重來的陣痛,這一次小家伙終于忍不住地哀嚎了出聲,凄厲的慘叫像一把剪刀一樣直直扎進了李可唯的心臟里。
如果這個世界允許的話,他愿意把雪媚娘身上的所有痛苦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季想!季想,你能不能回來……”
李可唯哭著打通了季想的電話,“雪媚娘痛得很厲害,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你能不能馬上回來,我怕它挺不過去了,你快點回來……!!”
他頭痛得聽不清另一頭季想的聲音,歇斯底里地發泄了一通后便掛了電話,然后躺在地板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到了夜里,李可唯終于累得睡了過去。
與現實相反,夢里的一切美好得近乎不真實。
他一時不知道這是一段真實存在過的記憶,還是記憶一樣的夢。
夢里他像尋常一樣,洗完澡后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雪媚娘枕在他的右膝上,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吐著舌頭爭寵撒嬌。
季想枕在他的左膝上,仰著頭靜靜地看著他。
暖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珠像兩顆又大又黑的圓杏仁,盈澤而明亮,像某種貓科動物的眼睛,比往日里少了幾分兇氣,多了幾分反常的乖順。
“汪嗚——!!”
雪媚娘見李可唯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連忙極盡諂媚地拿爪子扒拉他,試圖讓李可唯放下手機擼一擼它的狗頭。
“你們倆能不能從我腿上下去一個,我膝蓋都麻了!”李可唯忍無可忍地抗議道。
季想懶洋洋地抓過雪媚娘的爪子,作了個“布”的手勢:“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單方面比試完后,他大手一揮把雪媚娘攆了下去:“好了,三局兩勝,你下去吧。”
李可唯:“……”
被趕下去的雪媚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傻乎乎地咧著嘴笑,像個彩票中了獎的二傻子。
李可唯剛想安慰地伸手摸一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夢卻無情地醒了。
以往每到睡點就呼嚕聲震天的雪媚娘,此刻卻只能發出幾陣輕微而痛苦的嘶鳴聲,四肢像豬蹄一樣充血水腫起來,小幅度地顫抖著。
李可唯看著心疼死了,抹了抹自己腫起來的眼睛,伸手抱住了那抖個不停的身子,聲音都啞了:“……很痛嗎?”
“這麼難受的嗎?”
看著疼痛難忍的雪媚娘,李可唯才發現自己先前固執地叫它堅強、叫它挺住,其實是一種自私。
他只是太不舍得雪媚娘就這麼突然地離開。
他只是無法去想象沒有雪媚娘陪伴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
他只是欺騙自己到最后一秒還有奇跡出現……
“如果真的這麼痛,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那就……”
這一瞬間,李可唯在心里作了一個殘忍而重大的決定,眼眶又禁不住紅了:“那就不用再堅持了,不用再強撐著了……”
“爸爸對不起你,如果能早一點發現你不舒服,早一點帶你去看病,雪媚娘現在就不用這麼難受了。
”
“如果想走了,那就走吧。”
雪媚娘好似真的聽懂了他的話一般,喘了幾口渾濁的粗氣后,竟然如釋重負地閉上了眼睛,后腿蹬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第28章
雪媚娘離開的一周后,李可唯還是沒能緩過神來。
“李哥,你能不能跟季哥說說啊,你看這……”
李可唯點開小優火急火燎發來的圖片,只見熱搜新聞榜上赫然掛著季想的大名;
【季想退出非我莫屬節目錄制,疑似耍大牌】
“他錄節目錄到一半接到你的電話就直接走了,我攔都攔不住。在場有很多資歷輩分高的老牌藝人都看著呢,給工作人員的印象也特別不好……我知道你們家的狗生病了,但——咱話說難聽點,那不就是一只狗嗎?還好這期節目對季哥的影響不是很大,但是你說每次都這樣怎麼能行呢……”
李可唯聽完百感交集,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回道:“我知道了。”
“以后……不會了。”
掛完小優的電話后,房子好像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在這夏日的傍晚,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樓下花圃的灌木中的窸窣蟲鳴。
李可唯不想點燈,就借著屋外那一點夕陽的光,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望著墻壁發呆。
最初剛搬到這里時季想嫌這面墻太空了,讓他掛點裝飾物上去,李可唯大手一揮,買了幾張小學生做手工用的卡紙,在那面墻上方方正正地貼了三個大字:【我】【們】【家】。
領養完雪媚娘后,他在那塊地方又貼了幾張兒童蠟筆畫。
有的畫是藍天白云,有的畫是沙灘大海,有的畫是夕陽西下……但所有畫里都認真地畫了兩個火柴人牽著一只狗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