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低頭站了一會兒,李可唯便感覺他的腰和頸椎像被電棒電擊過一樣,酸痛得不成樣子,于是在原地小幅度地舒絡了一下筋骨,準備去隔壁的休息室接點冰咖啡喝喝。
剛打開門,便看見有個壯實的人影孤零零地杵在走廊上,似乎一直在等他。
看見李可唯來了,大雄舉著兩個淌著冰珠的熒光綠易拉罐朝他晃了晃,這位長相粗獷的大漢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幾近靦腆的表情:
“喝一杯?”
李可唯愣了一下,但還是笑了笑,接過他手中那罐冰得凍手的黃啤酒。
“所以,哥你真的是來這兒工作的嗎?”
李可唯和大雄并排坐在應急通道的樓梯上,“啪”地一下撬開了鐵皮拉環,一股甘甜的酒味在空幽幽的樓道中四散開來。
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悶重的春雷,轟隆隆的,像是某種暴風雨前的前兆。
“是啊。”他把自己脖子上的臨時工作證給大雄看,低頭抿了幾口涌出來的白沫。
“啊……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能再見到哥。”
大雄用那雙黝黑的大手接過工作證,仔細地看完之后,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
“對了,Sam他剛才不是故意的,他那種人……哥你也懂得,就是那種爛脾氣。”
李可唯點了點頭:“沒事,他討厭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唉!他不是……”大雄懊惱地撓了撓頭,把鼻梁上的那副墨鏡順手摘了放進褲袋,小心翼翼地考慮著措辭:“他腦袋有毛病,自從當年你和季哥離婚之后,他就覺得都是你的錯,我怎麼說他都不聽……”
“噢——那你呢?”
和大雄坐在一起聊天的李可唯突然感覺放松了很多,甚至還有心情逗一逗他:“你覺得是誰的錯?”
“咳……”
大雄差點被啤酒嗆到,好半天才含糊道:“這事兒吧……我是這麼覺得的吧,別人家的家事讓別人自己處理,不懂就不要瞎bb,不然不尊重別人。”
“不過——”
李可唯聽見他嘆了口氣:
“當年,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和他離婚。”
“……”
大雄見身旁之人不回話,又自顧自地往肚子里灌了幾口酒,把這些年的心里話跟篩豆子一般倒了出來:
“Sam說你是因為錢才跟季哥離婚的,這樣你就能拿到一半的巨額夫妻共同財產。”
“……但是我從來沒有信過。”
他頓了頓,像是急著要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還記得那年在水楊胡同,我和一群混混打架被抓去派出所嗎?”
“水楊胡同,噢——你被打到斷手斷腿那次。”李可唯似是也回憶起了什麼,笑了幾聲。
“那次你傷得好嚴重,住院住了快半個月。我記得從那之后你就沒和別人斗毆了吧。”
大雄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手中的酒罐,小聲道:“嗯……那次——”
“那次哥去派出所給我交了罰款,住院和手術費也是哥墊付的,加起來一共是八千零四十九塊兩毛,我……一直到現在還記得。”
“不管是不是我內心的偏見。”大雄低下了頭,“我就是感覺,感覺你不是那種為了錢就離開他的人。”
李可唯沒想到他會算得這麼清楚,一時有些感動又有些啞然。
大雄察覺到了寂靜到尷尬的氛圍,又撓了撓頭:
“抱歉……哥,我不是故意要提那些往事的。”
“對了!!你、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李可唯沒想到和季想重逢之后,第一個主動和他敘舊寒暄的人居然是大雄。
“就是繼續做蠅營狗茍的社畜吧,從一個公司跳到另一個公司,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大雄“唉”了一聲:“看來各行各業都不輕松啊,不過哥你的工作還是很體面的,至少還有固定的工資拿。”
“對了,哥你還在柳風亭租房子嗎?”
李可唯搖了搖頭:“我把原本租的房子買了下來。”
“你呢?你現在可有錢了吧,在湖西有沒有別墅?”
大雄一聽馬上皺起了臉:“哎呦哥,你可別嘲笑我了。荊棘鳥這幾年雖說比之前知名度高了不少,但大多都事奔著季哥去了。”
“你瞅我這大餅臉,哪有人找我拍廣告拍代言哪,能在C市買一套大一點的舒服房子就不錯了。”
“哦……舒服房子。”李可唯看著大雄問道:“你結婚了?”
“啊、啊對,就三年前的時候,剛剛忘記跟哥說了。”大雄樂呵呵地道,“我家那位女王懷上二胎了,住的地方可得好好打算一下,不僅得大一點,最后還是學區房,以后小孩上學也方便。”
“時間過得真快。”李可唯低頭飲了一口黃啤,感覺那酒把舌尖潤得有些發酸。
“對你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那個天天悶頭打鼓的青春期小孩呢。”
“可不是嘛……”
大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抿了抿嘴,輕聲道了一句信息量堪比天雷的話:“哥你知道嗎。”
“我那時候還暗戀過你。”
“噗———”
李可唯一時沒忍住把口中的啤酒直接噴了出去。
大雄見狀立馬慌了,五大三粗的漢子連說話都磕磕絆絆:“不是……我說的是七年前、八年前——我、我老婆都要生二胎了……”
“……我怎麼一點也沒發現呢?”李可唯一臉震驚,他之前還一直以為大雄對自己有偏見,畢竟當年在自己眼里那人就是個單純又叛逆的自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