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爺每每見到孫兒這副模樣,都得罵兒子,說兒子教的不好。
整日書不離手,半點也不淘氣。
到了說親年紀,也是左右推搡。
這次黎王爺出遠門,就把這悶葫蘆孫子帶出來走一走,爺孫倆帶著侍衛還有車馬行囊上路,路上走的不快不慢,見到什麼買兩樣,想給京里黎南珠帶過去瞧瞧,結果走著走著,馬車多了。
到了中原天都涼快了,進了九月。
各州府城外懸貼告示,圣上駕崩了。
黎南漳愣了半天,“這、這就沒了?”他上次見,人身子骨還挺硬朗的,雖說面相老一些,不過年齡都放在這兒,他年輕時上戰場刀光劍影的,臉上褶子也多。
圣上日夜操勞,面相老態很正常的。
黎王爺出行車隊倒是低調,因為隊伍沒女眷,都是侍衛男子伙夫,所以嘛,路上也過的略糙些,穿的都是扛臟的布衣,侍衛腰間挎著刀,一看不是普通老百姓,但也不像富裕商戶。
有讀書人聽聞,說:“老丈,得用駕崩,尊稱圣上。”
“是是,圣上怎麼駕崩了?”黎南漳改了口,他剛太錯愕,但是問完就知道他問的也是糊涂。
讀書人怎會知曉內情。
果然那讀書人搖頭,唏噓了一番,嘆氣說:“先帝仁厚,可惜了……”
“是可惜。”黎南漳以為讀書人說圣上走得早,這事可惜。
旁邊黎大郎看完了告示,說:“爺爺,太孫繼位,年號端寶。”
“順順當當的,好事情,這年號聽著就喜慶,以后也是好日子。”黎南漳說道。他覺得端寶這號好,聽著吉祥,也像小弟小名。
祖孫倆閑聊兩句,旁邊本來要走的讀書人,是臉色一變,仰天又唏噓,而后滿面的苦澀,說:“原以為新帝仁厚,但他誅周家九族,實為、實為是殘暴不仁——”
黎南漳:……
黎大郎不知什麼周家,但聽聞面色嚴肅,說:“大歷百姓受大歷庇護,既是讀書人,那就該知忠君二字,現在你這般說新帝,若真是殘暴不仁的昏君,還由你這樣到處亂說,早抓了你下獄。”
“那是屈打成招,下了我獄,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黎南漳按了孫兒要起爭辯的肩膀,面色肅殺,說:“污蔑新帝,你是忠那勞什子周家,還是大歷國君?”
“不忠不義眼瞎之人,估計也是白讀書,沒什麼功名在身。”
那讀書人氣得臉漲紅,卻無法反駁,因為他連秀才都考不上,確實身上無功名。
“你又是什麼人?”
黎南漳:“前頭打仗時,老子我戎馬戰場半生,砍過外敵,抓過奸細探子,你這樣沒腦子的讀書人,我也是見過的,糊里糊涂,什麼道理都認,就是不認大歷的道理。”
“你還不配跟老子在這兒指指點點,這等不忠不義之徒,你考的是什麼功名,是為誰做官?”
城門前鬧的厲害,驚動了守城兵,前來驅趕,要是滋事全拿下了。
侍衛表明了身份,“這是我家王爺,南昭王。”
小兵怔愣后,膝蓋都軟了,被侍衛單胳膊拉起來。那讀書人也是癱軟在地,卻無人去扶,圍觀百姓不敢言語,只是看著一行人。
黎南漳對姍姍來遲的守城小將擺擺手,說無事,便翻身上馬進了城。也沒動那個讀書人。
等一行車馬走了,百姓們才驚嘆。
“竟是南昭王,那豈不是新國舅爺了。”
“你這輩分瞎叫的,新皇后是南昭王的親弟弟,當今圣上也得喚南昭王一聲大哥的。”
“黎家也是不得了了,你說說到底怎麼托生的,祖上顯赫到了如今,都說富不過三代,這都多少代了,又出了一位皇后。
”
“那也是黎家該得的,你沒聽黎王爺剛說的,打了半輩子仗,都是拼出來的功績……”
“書都瞎讀狗肚子里了,忠什麼周家?聽都沒聽過的周家,信他?呸!”
可不是嘛,說周家慈善說周家忠心大歷,但周家對大歷有什麼功績?時下百姓半分都不知道,聽那讀書人說來說去就是捐了一些書,讓他們免費抄書,別的呢?
黎家捐書、修路、蓋救濟院,父子還親自上陣殺敵。
不信黎家,信周家,那才是眼瞎。
黎王爺帶孫兒進城,剛門口報了身份,州城的知府來接了,又是好一通的麻煩事——黎南漳不愛同文人官員打交道,就是聽別人奉承都難受。
一推二五六全交給了孫兒,美其名曰你讀書,要是以后當官了,這等差事少不了,好好歷練去吧。
黎大郎就和知府應酬,硬是住了一晚,修整了,第二天連忙出城上路,繼續往京里去。
黎王爺騎馬走在路上,是唏噓嘆氣,“來時是看你二爺爺和小叔叔們的,走到一半身份又給老子換了一茬,還要進京奔喪。”
不過算日子,等他們到京里,先帝靈柩已經下葬了。
黎大郎不說話,坐在馬背上也發愁,少年穩重的臉,苦大仇深,黎王爺一扭頭看孫兒這副模樣嚇了跳,說:“想什麼呢?”
“爺爺,二爺爺在家時還說功高震主,圣上是要拿咱們家下刀,可到了如今,二爺爺成了皇后,咱們家不是更花團錦簇了?”
這一番言論,很是‘黎南珠風’,黎王爺沒怕,而是樂呵了,像是弟弟在他跟前念叨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