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點點頭。
“太孫如今同幾位皇子們在偏殿等著。”
元和帝說:“叫延年進來。”
歷延年進了,元和帝也沒說話,只讓劉祿寶搬了椅子來,歷延年坐在一旁,祖孫二人無話,等圣恩寺審查的結果。
事發時在晚上八點多左右,一等一個多時辰,圣恩寺的嚴大人到了,見旁邊還有太孫,踟躕了一下,元和帝沒看出來,元和帝年紀大了,平日里這時候已經該睡了,今晚折騰的,有些疲憊,一直撐著。
歷延年站起來說:“圣上,嚴大人來了,我先退下。”
“不用。”元和帝讓孫兒坐下,看向嚴不倦,說:“你說。”
嚴大人道:“一共五人,成年的兩男一女皆半字未吐露,那兩名小的招了,圣上供詞在此。”他不知如何說,將供詞遞過去,由圣上判斷。
殿里蠟燭通明,但此時元和帝雙眼發暈,看不清字,讓歷延年看,歷延年便一字一句讀完了。
元和帝乍一聽來了精神,聽完就笑了,“這等把戲,嚴不倦你不會看不清吧?背后那些臭蟲,以為胡亂攀咬延年,想里間我們祖孫情誼。”
嚴不倦自然知道這口供不對勁,但他要先摸清圣上信不信太孫。見圣上這般說,當即就道:“是臣糊涂,圣上贖罪。”
“再查。”元和帝沉聲道。
嚴不倦領了命繼續查。
元和帝在龍椅上有些困意,不自覺的打起了盹,他睡得有些迷糊,殿內靜悄悄的,一點動靜聲,元和帝便睜開了眼,雙目灼灼的盯著鉸燭心的小太監。
“杖斃。”
不等小太監求饒,有侍衛已經將人拖下去了。
劉祿寶大氣都不敢出,圣上說是沒信,沒往心里去,可如今這做派,在太孫跟前這一出……他也猜不到圣上什麼心思了。
真是伴君如伴虎。
歷延年垂目,手里捧著熱茶,也未喝。
元和帝喉嚨有痰似得,聲沉又厚,老眼望著底下端坐的孫兒,從進來到如今倒是沒怎麼變過,一派安穩。
“在想什麼呢?”
歷延年實話說:“想南珠有沒有睡,還有孩子。”
元和帝才想起來,他今日得了兩個玄孫,神色好了些,說:“是了,兩個孩子還沒見過他們曾祖父,今日才有驚無險。”
話音一轉,“朕剛才做夢,夢到你阿父了。”
歷延年望著皇爺爺,卻不知道說什麼。
“父皇在時,最疼澤秋了,比看著朕還要疼,握著澤秋的手,說以后這天下就是澤秋的,澤秋要幫皇爺爺把咱們大歷全拿回來。”
“天下人說咱們這一支南歷。”
歷延年道:“誰又能代表天下百姓。”
“皇爺爺,我是光武祖宗之后,是南歷又如何了。”
元和帝曾經也為此有過心結,卻沒想到孫兒坦坦蕩蕩的,他想了一輩子,年邁了,才想通,但也只敢在心底想,是南歷又如何。
他們祖上把天順帝禍亂的天下穩了下來,讓天下百姓不再飽受戰亂之苦,讓百姓吃得飽穿得暖,統一了天下。
說他們這一支并非正統,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可笑。
元和帝看向孫兒,“延年,你要讓他們好好看看,好好瞧瞧,光武子孫,不墮威名。”
“是,皇爺爺,孫兒懂。”
劉祿寶聽了,越發不懂圣上了,他不懂圣上到底有沒有懷疑過太孫半點?但此事已經不重要了。
一直到凌晨,嚴大人再次進殿,又交了一份供詞,這次還有所謂太孫指使的‘證據’。
桌上放著東宮的牌子。
歷延年一看,便笑了聲。
元和帝問怎麼了。
“這是最初東宮的牌子,不過皇爺爺您知道的,南珠不喜歡太沉悶刻板的,說玄鐵牌子稀松平常,很容易做了贗品。”
嚴大人心想,牌子雕刻確實很容易造假,但玄鐵可不一般。
尋常百姓壓根見不到玄鐵,就是有機會搞來的,若不是見過真的牌子長什麼樣,又怎麼會做出一模一樣的假的呢?
“南珠說不好看,要融了。”歷延年叫信四進來,“你的腰牌遞給嚴大人。”
信四從腰間扯下腰牌,遞給嚴大人。
還是玄鐵,但這玄鐵又散發著綠油油的光,乍一看還是通體漆黑,但在光線下折射能看到綠意,而且牌子大小也從尋常長方形腰牌,變成了玉佩大小,還有弧度——
“是貓爪。”歷延年解釋。
前頭是東宮二字,翻過來,后面刻著牌子擁有者姓名、職位、年齡,打造的時間,像他手里這塊職位是東宮侍衛長信四。
“每年一換。”
嚴大人點點頭,將牌子遞給劉公公。兩塊牌子放在桌上,都不用仔細辨別,一眼就知道不對勁了。
“敢問太孫,原先那批牌子,是交由誰處理了?”
信四說:“曾交給內務院融了,因這玄鐵難融,我們主——太孫妃殿下在東宮沒趁手家伙什融不下來,就讓內務院去辦。”
這下又查內務院。
嚴不倦早猜到后宮定有奸細,不然行刺這事,不會這般輕易成功的,定是有人在內部里應外合接應。
此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歷延年請皇爺爺先去睡一會。元和帝也熬不住了,點點頭說:“朕去躺一躺,劉祿寶,有什麼事聽太孫吩咐。
”
“喏。”劉祿寶應是,送圣上就寢。
案桌上那兩塊玄鐵牌子,算是徹底替太孫洗干凈了,圣上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