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王府的尖尖。
歷延年打小有記憶開始就是自己獨睡一張床,小時候有太監、嬤嬤守夜。這日晚上,黎南珠抱著被褥上了床邊不遠的側塌,時不時翻身起來到床邊看看小年年。
“要不要喝水啊?”
“尿不尿?”
小歷延年蒼白的臉蛋浮出一點點紅,害羞的輕輕搖了下腦袋。
“阿叔,不起夜。”
黎南珠哦了聲,等回到床榻時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話有點糙了,怎麼能是尿不尿,那皇家人可是文縐縐的起夜。
難怪小年年害臊,別是憋著吧?
“年年你起夜就喊阿叔,別害臊。”
床幃里傳來一道細軟聲:嗯。
黎南珠鉆進被窩側著身,面向小年年睡得床鋪那兒,他已經知道了,小年是先太子唯一的兒子,是皇孫。他哥跟他說了京里事。
太子回京遇難,遭人埋伏,薨了。
唉。
要是往日,黎南珠聽到這個,還能跟他大哥說道說道,用話本故事分析,什麼皇家陰司、龍子奪位、陰謀詭計之類的。
可這次黎南珠什麼也沒說,也提不起八卦興趣來。
太子是小年年他阿父,阿父沒了,小年年多難過啊。
一個十歲小孩,阿父離世,又被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讓他一口雞丁害的差點沒了命——
深夜,小霸王黎南珠在硬邦邦的塌上輾轉反側睡不著,滿臉上寫著自責后悔,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他怎麼就手不聽使喚給小年年夾那口辣子雞呢。
唉。
都怪他。
小年年明明痛苦難受還反過來安慰他。
唉。
黎南珠你可真不是人啊!
然后第二晚,黎南珠站在小年床邊跟小孩打個商量。
“年年,床這麼大,屋里黑,你害不害怕?”
小歷延年搖頭,他睡習慣了。不過他看到南珠阿叔苦著臉,便又點了點頭,“有點。”
南珠阿叔立刻又高興起來。
“那你睡里頭,阿叔睡外頭,給你看著點,這樣你就不害怕了,有什麼需要阿叔也能就近照顧。”
小歷延年遲疑了下,阿叔是哥兒的。
“你可是不知道,側塌太硬了,又冷,你阿叔的腰都快斷了,昨個翻身差點掉下去……”黎南珠碎碎念道。
不是他照顧年年心不誠,實在是側塌太冷硬。
小歷延年聽了,乖乖往里頭去,黎南珠立刻鋪床,弄好了還給小年年掖了掖被子,保證周圍不漏風,自己鉆進被桶,不過想到什麼,一手又伸進了小年被窩里。
“怎麼一點熱乎氣都沒有啊。”黎南珠皺眉。
小歷延年那會僵硬在原地了。
夜深了,再驚動人灌湯婆子麻煩,黎南珠想也沒想揭開被子,兩人成了一個被窩,小孩渾身冷颼颼的,沒點熱乎氣,黎南珠就給捂著,重新掖好被子,一低頭見小孩眼睛不眨的看他,嘿嘿一笑,說:“阿叔給你看著,保證什麼鬼都摸不到床上來。”
“我小時候一人睡,屋子大,還看過恐怖片,那鬼愛爬床底,不過只要縮進被窩不漏風,那鬼就上不來……”
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的,兩人呼吸也慢慢的綿長起來。
長鶴宮寢殿中。
歷延年著著單衣,手不覺的將被子邊掖了掖,才驚覺似得,看著被他掖的整齊的被子,想到南珠阿叔當時哄自己,被窩里熱乎乎的溫度,給他暖手暖腳,一邊講一些故事。
什麼都有,嚇人的鬼,害人的人,好人大仇得報的。
也有阿叔自己的事情,白天官學夫子表揚他,說他聰敏,也有說馬背上以一敵四,最后打的對方屁滾尿流喊他爹!
要是信四能聽見,肯定要老實巴交揭小郡王老底。
小郡王這不是在小孩子面前吹牛麼。
夫子是夸小郡王聰敏,但前一句是罵了小郡王逃學不做功課,白費聰敏勁兒。
至于那場馬球,明明是以二敵四,還有個他呢。
那會十歲的小歷延年不知道,被窩里小小的身體暖和起來,熱乎乎的,小臉蛋也有了一絲絲的血色氣,聽著阿叔的話,心里不住點頭。
南珠阿叔好厲害啊。
夜色深了。
黎王府院子里小郡王剛涮完火鍋,這會躺在搖椅上,一臉安詳,“小年年長大了,還學會跟我裝不熟,唉。”
“小時候可崇拜我了。”
“誰給他暖被窩的,誰抱著他上馬的,誰手把手教他畫豬頭的。”
信四心想,主子怎麼連畫豬頭都算進去了。
“那皇孫太不應該,傷了主子的心,這才幾年沒見。”
安詳躺平的小郡王聞言急了坐起來,“也不能這麼說,不怪年年,他還是個孩子還小,今天跟我客氣,我被辣了喉嚨還借著請太醫給我看。”
“還記得我愛吃酸甜口和麻辣口。”
“年年肯定沒忘,只能說這四年多沒見,剛開始有點生澀。”
黎南珠一看信四嗯嗯嗯的點頭老實模樣,就知道這丫剛才說反話故意激他,哼了聲,又躺回去,不跟信四計較,他比較大度。
“我是長輩,我再哄哄吧。”
“對了,讓你傳的八卦傳哪去了?”大度小郡王開始找事。
老實人信四嘿嘿一笑,小郡王就知道事情好玩了。
小郡王住在皇城內,王府管家又嚴,市井流言傳不到貴人耳朵里,黎南珠沒細問,這種八卦聽信四講沒意思,一定要扎堆人群中,親身感受氛圍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