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倏地有些悸動。
輕浮魚。
林殊在心里嘀咕,面上冷著說:“我好不好看,還用得著你說?”
“嗯,抱歉。”秦渝池雖然在道歉,但尾音處卻透出低笑聲,像是輕柔的羽毛,撓得林殊耳朵麻癢。
林殊輕咬緊下唇,不說話了,直直盯著前方的路。
秦渝池的視線很擾人,灼得林殊手心出汗,坐立難安,心里焦躁。
不久后,小敞篷駛進露天停車場,停在后門的私人通道。
林殊踩下剎車時,秦渝池還靜靜看著他,眼眸在夜里很光亮,嘴角還暈著意味不明的淡笑。
“你這是什麼眼神......”林殊小聲嘀咕,右手摁下卡扣,給秦渝池解開安全帶。
秦渝池仍坐著不動,林殊有些擔憂地問道:“心口還很疼?”
“不疼了。”
秦渝池開門下了車,將手肘撐在車門上,俯下身說:“林先生,記得要好好吃飯,您現在太瘦了。”
林殊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我知道,再見。”
“下周見,林先生。”秦渝池道了別,轉過離開,往酒店后門走。
秦渝池的背影在夜色中遠去,越來越小。
這畫面很熟悉,卻又很陌生,恍如隔世。
車載音響里仍在播放音樂,正好唱到不斷重復的“Tracing silhouettes of you”(追尋你的背影),吉他聲和歌手的假音很是寂寥。
林殊看著秦渝池往前走,和曾經的無數次一樣,賭秦渝池到底會不會回頭。
古典吉他的聲音漸弱,寂寥的歌曲唱到尾聲。
“feelings unmutual(一廂情愿)”①
歌手唱到最后這句詞時,秦渝池終于在門前轉過身,與林殊在昏暗的燈光中遙遙對視。
心跳再次變快。
林殊愣愣地睜大眼睛,看見秦渝池抬起手,朝他揮揮手臂,笑著做無聲的口型。
——下次見。
寂寥的歌聲戛然而止,世界好似靜止。
林殊愣怔地抬起手,也朝秦渝池揮揮手臂,頻率很快,像小孩一般。
秦渝池又指指前方,示意林殊先走。
音響里的歌曲自動切了下一首,明媚輕柔的鋼琴聲流淌而出②。
這一世的他,并不是一廂情愿。
深情的情歌歌聲里,林殊不自覺勾起笑,轉過頭看向前方,嗅著留在車里的鳶尾花香,慢慢踩下油門。
車子漸行漸遠。
敞篷離開視野時,秦渝池一下收起笑,捂著胸口走進門。
身體里殘余的力氣仿佛被抽干。
秦渝池撐著最后一點力氣走進電梯,背靠在墻上,等著電梯行到最高層。
等回到房間,那最后的一點力也被抽干,秦渝池扶著墻,行到沙發處直直躺下。
方才林殊那句“等到B市下雪”說出口后,嚴重的幻聽襲來,伴著劇烈的疼痛感。
恍惚之中,秦渝池看見林殊在飄雪中擁著自己,他們接吻相擁,但畫面忽然一轉,林殊已經消失不見,而他坐在駕駛座,仿佛從高空下落,身體失重。
高樓大廈的人造燈泄進窗。
秦渝池望著天花板上的光影,失神放空。
秦渝池不明白,夢的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夢里的他仿佛一直在用沉默鞭笞林殊,讓林殊憤怒生氣,怒不可遏,直至最后爆發。
他喜歡林殊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如果他喜歡林殊,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用冷漠和無言,一次次虐待自己的愛人,難道他是個心理不健康的變態嗎?
而林殊現在又在為什麼不快樂?這麼瘦?
是因為在夢里受到了他的傷害和沉默虐待,所以一開始才會厭惡他?戒備他?吃不好也睡不好?
那今天林殊不再那麼排斥他,是不是說明,林殊終于認定,現實里的他和夢境里的他其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想到這,秦渝池放下心,心頭的不安感稍稍消去一些。
秦渝池長舒一口氣,摸出手機,將剛才的幻視和幻聽一并記在備忘錄中。
嗡——
記錄到一半時,周明又打來電話。
秦渝池蹙起眉,直接摁下掛斷,給周明發了條消息。
【秦渝池:我明早就回B市,不會耽誤晚會錄制。】
手機安靜片刻,周明發來消息:【哥,邊總讓我轉告你,說隨你去追林先生,他再也不管這件事了!】
秦渝池微微勾起笑,點開林殊的對話框。
【秦渝池:林先生,您安全到家了嗎?】
【林殊:到了。】
【秦渝池:好的。晚安,林先生。】
秦渝池等待良久,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可惜十分鐘后,對面都沒有回音。
秦渝池嘆口氣,點開圖庫,將在餐館拍攝的餐食圖片截掉一半,圖片里只現出吃光的菜肴,以及林殊放在桌上的手。
將圖片上傳,秦渝池打了一行字,又覺得不滿意,直接刪掉,猶豫地編輯好幾遍,最后只留了一句【菜很好吃,今夜也很快樂】。
選定了僅林殊一個人可見,秦渝池終于將照片發到朋友圈里。
發完之后,秦渝池黑屏手機,繼續躺在沙發上等。
幾分鐘后,手機震了震。
秦渝池迫不及待亮屏手機,想看看是不是林殊發來的消息,卻發現只是垃圾短信。
慢慢來吧,來日方長。
秦渝池站起身,隨意沖了個澡,躺上床,打開洋桔梗的精油嗅了嗅,閉上雙眼,正準備沉入夢境。
嗡——
手機震動時,秦渝池猛地睜開眼,筆直地坐起身,去拿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