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聞溪漫不經心地接話:“被刺激了唄。”
兩個人后背貼著胸膛,賀聞溪說話時,胸腔和聲帶的震顫,裴厲都能隱約感知。
記憶里,從來沒有人和他這麼親近過。
孤兒院里的小孩很多,但照顧他們生活的阿姨很少,完全顧不過來。
小時候,會撒嬌的小孩,經常都被阿姨疼愛地抱在懷中或者牽在手里,笑得總是很燦爛。
但他好像天生就學不會討好,阿姨看見他,只會說,這個小孩長得好看,就是太冷了,性格古怪不討喜,看著就不好親近。
漸漸地,他不想待在孤兒院里,就一個人去了孤兒院附近的一個滑梯。
有一次,一個小男孩從滑梯上面下來時,一腳踩空,摔到了地上,痛得哭不出聲。裴厲急急忙忙地跑過去,不小心也滑了一跤,起身后,他忍著疼繼續跑,伸手將小男孩拉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你怎麼樣,那個小男孩就被旁邊的家長一把抱走了。
走出幾步遠,那個家長著急地罵道:“你怎麼能讓他拉你的手?他是個孤兒,要是身上有病怎麼辦?你不嫌臟啊?”
那時,他站在原地,掌心因為蹭到地上地石子,火辣辣的疼。
看著那個小男孩被家長摸摸腦袋,罵完又抱在懷里哄,他才意識到,原來,不管他每天洗多少次手,衣服穿得多干凈,只是肢體接觸,別人依然會嫌他臟。
肩膀被人蹭了蹭,接著,耳邊是賀聞溪的聲音:“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看望駱婆婆?”
像是擔心被別人聽見,他聲音很小,還帶著氣音。
癢意自耳邊蔓延,裴厲滯了片刻,嗓音略微干澀,回答:“要去。
”
“那我跟你一起,上次走的時候,我答應駱婆婆要再去玩兒!”
周六上午,賀聞溪比往常都起得早,他套了件白色外套,急急忙忙地沖下了樓,見裴厲正站在門口,一邊聽英語聽力一邊等他,腳步才慢下來。
剛換上他才到的限量版球鞋,賀聞溪就被裴厲摸了額頭。
“還有點低燒。”
賀聞溪心想,就是因為還在燒,才要跟你一起啊,他隨口道:“出去走動走動,再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說不定燒就退下去了。”
裴厲沒有再說什麼,賀聞溪跟上去,回憶去長輩家拜訪的禮儀:“要給駱婆婆買點什麼營養品嗎?”
裴厲腳步放得比平時慢:“在網上買的,早上已經送到了。”
“那是你買的,我不用再買點什麼?”
“你是跟我過去的,不用再買,多了她也吃不完。”
黑色賓利照例只能停在巷口,路邊繁茂的榕樹如同傘蓋一般,只在縫隙間漏下幾縷陽光。這一次是白天,賀聞溪看見一面墻上嵌著一塊鐵牌,上面寫著“榕里巷”,名字很有舊城的韻味。
沿路走過去,兩邊的房子都不是矮樓,而是一層或兩層帶著前院的老房子,有三角梅和月季從墻頭探出來,為視野增添了幾縷亮色。
這次進院子時,賀聞溪特意往駱婆婆臥室旁邊那間空房看了看,房間在院子的北邊,一扇門帶一個窗戶,窗臺下擺著一排花盆,葉片都長得繁盛。
賀聞溪不由想到,不知道裴厲偶爾在那里留宿時,早上起來會不會給花澆澆水。
聽見動靜,駱婆婆從廚房里迎了出來,花白的頭發用一根木簪子綰成一個髻,干凈整潔,精神看著比上次好了很多,笑著招呼:“來了就進去等著,菜馬上就好了!”
又指著院子里的兩把椅子,讓兩個人坐下休息。
賀聞溪正想說我們來幫你,就見駱婆婆轉身走了,還留下一句:“誰都不準來幫忙,不然下次我就不給你們開門了!”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除了幾盆花外,還種了一株葡萄藤,葉子鮮綠,葡萄架下砌著一個洗手池。
見賀聞溪眼睛一直朝廚房望,坐的顯然不安心,裴厲看向窗臺下的花,提議:“去給花澆澆水?”
賀聞溪立刻起身:“好,走走走!”
反正有事情做就行,沒道理年紀這麼大的長輩在廚房忙活,他一個小輩什麼都不做。
裴厲找到鐵皮桶,在洗手池旁的水龍頭下接滿了一桶水,拎到花盆邊,遞了個破了口的碗給賀聞溪:“澆吧。”
賀聞溪認認真真地澆完水,正好菜也上桌了。
駱婆婆笑得開心,一直讓裴厲給賀聞溪夾菜,還夸道:“花都幫我澆了,又省了我不少事,小溪真是勤快又懂事!”
賀聞溪難得被夸的不好意思。
主要是,本來就沒幾盆花,水是裴厲幫他接好的,桶還是裴厲幫他提過去的。
等裴厲將碗筷端去廚房,賀聞溪正想起身跟過去幫忙洗碗,卻被駱婆婆招呼著,一起去了臥室里。
“來,婆婆跟你說個秘密,咱們不讓小裴聽見。”
賀聞溪笑起來,端著小馬扎坐到床邊,配合著老人家小聲道:“好,我們悄悄說,不告訴他!”
拉開表面已經脫了漆的抽屜,駱婆婆從里面端出一個鐵盒,絮絮道:“不知道小裴跟你說過我的事沒?”
賀聞溪點頭:“提到過兩句,說您的兒子幾年前去了外地,一直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