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己是不知廉恥。
狂躁蠻橫的定義讓孟居怔然在原地,原本想說的百十句話都卡在嗓間,他的喉嚨又痛起來,吞咽唾沫也覺得脹澀難受,便只是木訥地站著,任由責罵。
可他一個從小能言善辯的人,越是沉默寡言時,落在父母眼中大概就越是違逆反叛。
局勢僵持許久,書房外傳來白管家敲門的聲音。
“夫人,劉醫生上門來了。”
事發突然,孟母也一時錯愕,還沒來得及與丈夫商量,更不知道該在這場父子博弈中扮演何種角色。
她只能抬臂輕攥愛人的衣袖,溫婉染愁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勸止,轉頭看向兒子,輕聲開口說:“小居,你先出去吧。”
父親對于這件事的怒火還遠不會消退,孟居立在原地遲疑幾秒鐘,低低地應了聲“是”,便轉身離開。
邁下樓梯時,孟居身上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腳步更加虛浮無力,回到自己的房間會見家庭醫生,答他的話也都是懨懨的毫無精神。
“你病得明明還很重,不打針又不好好休息,連藥也吃得斷斷續續,怎麼可能會好呢?”
劉醫生把體溫計的屏幕湊到孟居的面前。大概因為旅途勞頓,原本降下去的體溫又燒起來了一點。
“不就是感冒嘛。”孟居覺得身心俱疲,懶得合攏聽診時散起的衣襟,直接癱倒進沙發里。
“你這可不是普通傷風睡一覺就能好,明顯是瞎折騰得更嚴重了。我讓助手送一些消炎退燒還有抗病毒的藥劑過來,你老老實實躺下準備補液吧。”
青年不以為意的樣子讓家庭醫生頗感頭痛,不由分說直接把人撈進臥室。
孟居從沙發移進床鋪,煩躁地蒙上頭只留一條胳膊在被子外面,悶聲說:“好,你扎吧。”
感冒堅持了兩天,最后到底是掛水收場。
孟居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著輸液器的橡膠管,看里面的液體一滴滴掉落下來。
發夠了呆后摸出手機隨意翻看,這才發現未讀列表中躺著一條來自慕昀的短信。
[最近有事要忙,可能沒辦法及時回微信消息,不要擔心。]
短短的兩行字,孟居看了好幾遍,手指在九宮格輸入法上游移許久,還是只回復了一個“好”字過去。
自己的事本來是想先瞞一陣子,等合適的時機再和家里說,不料竟然是被意外發現,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現在除了父親的暴怒之外,一切都還是未知。
從下午時昀哥的表情來猜,他應該是遇到了非常棘手又不想說出來的事情,還是不要再給他添煩了。
孟居是真的疲憊了,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子里越發沉重,躺在床上漸漸睡過去,連拔針時都渾然不覺。
旭日東升,晨光絢爛。
一覺到天亮后,孟居被家里的阿姨叫下樓吃早餐。
明朗安靜的餐廳里,孟父孟母都已經在椅上就坐。米白色的長桌臺上擺著闊別半月的中式早點,酥餅鍋貼、蟹肉湯包、米粥小菜都散著誘人的鮮香。
“爸媽早。”明知不會有回應,孟居還是立在父親身畔道了問候。
“坐下吃東西吧。”孟母親自盛了一碗瘦肉粥遞到兒子手邊,順便瞥了眼他還算不錯的精神狀態,沒有多說別的。
從昨天下飛機后就沒有吃過東西,孟居的腹中空蕩,顧不得身側另一人的臉色有多陰沉,坐下靜靜地吃早飯。
一餐過半,孟靖程率先放下手中的碗筷,邊用餐布擦著手指,邊頭也不抬地沉聲開口:“吃完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出門。”
孟居伸筷夾醬黃瓜的動作略頓。
是在說自己吧?
敏感時期,父親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引起雙倍注意,更何況他從來不會用這種生硬的語氣和母親說話。
但未等青年應答,孟母已經疑惑地抬起了眸子,詢問說:“你要帶他去哪里?”
坐在餐桌最前端的男人斂了斂銳利的眉峰,停頓幾秒鐘后如實回答:“我有一個朋友是青少年心理問題的專家,今天上午剛好有空。”
母子兩人聞聲,眸色皆有變化,只是孟母的情緒更不易察覺,孟居的抗拒卻溢出了眼眶。
當的一聲輕響,青年把沒喝光的粥碗放回了餐臺上,嗓音雖低啞,卻堅定異常地拒絕:“我不去。我沒有心理問題。”
孟父凌厲眼波落過來的同時,潔白的餐巾被他扔在了桌面上,問句尖利:“正常人會和亂七八糟的對象搞那些?”
這一次,孟居沒有再容許父親隨意扣來的帽子。
“我是正常戀愛,對方性格人品樣樣都不遜色。他也是父母引以為傲的兒子,沒有亂七八糟。”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一旁的管家阿姨揮手屏退了收整餐具的住家保姆們。
果然,孟父的聲調陡然提高,兩人就在餐桌前你來我往地吵了起來。
“他是兒子,你也是!那種丟人現眼不堪入耳的事,你想都別想。”
孟居仍在重感冒中,激動的情緒會更加難以控制,被人用言語一棒子打死,只覺得胸間有無名火在噌噌上竄,猛的站起身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