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緊接著卻聽到自己兒子親口說,他好像對女生沒有興趣。
一個十幾年來又當爹又當媽的人聽到這件事,只覺得是晴天霹靂,已經不記得用了很久才逐漸接受下來。
一晃這麼多年,他竟真的找到了想攜手共度的男孩子,不然以這小子的性格,是絕不會把人帶到自己面前來的。
衛明淮在復雜的思緒中邁步登上花圃臺階,站立在一片柔和的燈光邊,向朦朧漆黑的遠處眺望。
片刻后,這位事業鼎盛的票房先生語氣低沉地開口:“這些年,在愛情、事業、還有道德上我都問心無悔,但作為一個父親,確實是有所失職的。”
因為工作或者是個人的很多原因,他不會時時待在家里陪伴兒子,甚至會習慣獨自追思,而冷落忽視掉身邊最親近的人。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對你的關注太少了。”
聽到父親的真誠檢討,慕昀的視線落向眼前的一片空曠山坡,那里的燈光與月光混合著隨意傾灑,把各處都映得一片銀白。
等到耳畔的話語聲停止,青年才晃了晃頭:“不,您其實一直是我的榜樣。”
慕昀在錦緞一樣的夜空下迎風靜立,收回清朗的目光看向父親。
“雖然您不常在我的身邊,但我能感覺到,您未曾離開我身后。我的每一個選擇都被無言支持著,哪怕在其他人眼中荒誕,無理,驚世駭俗。”
“父親這個角色在我心里從未缺席或失職。您的執著、專情、韌性,都是我一直學習并且追趕的目標。”
衛明淮詫異地撩起眼瞼,在他的記憶中,慕昀從未說過類似這樣的肺腑之言。
霎時間竟被感動到,愈發覺得人生值得。
“你母親離開的時候,我向她保證過會好好把你養大,長成健康,正直,隨性的樣子。不干涉你任何一次認真的決定,讓你在成人后,能夠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想起往事的衛導,眼神中染起灰藍色的光亮,深情又悲傷,不自覺地低聲念叨起來:“至少這件事,我沒有食言。”
年輕時,為了正大光明地去愛一個人,他曾忤逆父母,離經叛道。
不惜脫離家族自立門戶,親手打破了規整又束縛的人生。
他的妻子原姓慕容,到了慕昀這里就只取了其中一字為姓。
有景仰思慕之意。
這不僅是對愛人的眷念追慕,更是對孩子的期許,希望他能長成一個為人景慕的君子,一生曠達自由。
“爸……”
慕昀能看出父親眼神中滿溢的情緒,他應該是又想起從前的事情了。這麼多年來,他被榮譽事業填得有多滿,在寂靜無人的時刻就同樣有多孤獨。
園徑上安靜半晌,衛明淮從陰霾中脫離出來,轉身立在兒子面前,輕拍比自己還要高一點的肩膀。
“我們上一輩的婚姻沒有受到祝福,但你可以。”飽嘗真愛受阻之苦的過來人,絕不可能再把同樣的事情加注在孩子身上,他的嗓音磁性寬柔,接著繼續開口。
“所以不論今時來日,我們身處的這個社會如何變化,至少作為父親,的我會不遺余力地支持你去愛他。而且我也相信,我們家的專情都是祖傳的。”
慕昀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眼神卻澄澈堅定。
“好了。
”衛導極輕地笑笑,重新整理自己臉上的口罩,嘆息一聲,“我真的要去工作了,沒有你們年輕人自由。等這部影片拍完了,我想休息一陣,到時候再帶那個孩子去家里坐坐吧。”
“恩。”慕昀淡淡地應了一聲,便注視著衛導俊拔背影沿著園路遠去,最后消失在保姆車邊。
這一夜皎月高懸,夏風不燥。
雖然父子談心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但衛明淮溫和的語氣和鮮明的態度深深刻印在了慕昀的心里。
臨近午夜時分。
孟居在酒店房間里醒來,睜開眼睛,房間內是一片漆黑。
雖然被褥間布滿安神的柑橘香,但這種略顯陌生的味道和周身異常的寂靜都讓人覺得有些不安。
孟居朝著床頭柜邊伸手,摸索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點亮了床頭的橘色照明燈。
他拿起手機查看時間,瞥到屏幕上的數字才發覺原來已經這麼晚了。晚餐后頭暈間隱約記得昀哥說是要去找衛導,不知道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酒醉后入眠,難免覺得喉嚨干澀,青年隨手披上一件外套,就著不大明亮的床頭燈爬下床去倒水喝。
夏季時節,酒店內室溫舒適,即便像這樣光著兩條長腿走來走去,也不會覺得冷。他坐到桌子邊,兩只赤腳筆直地伸出去摞在椅凳上,姿態悠閑地靠躺下來,就著房內的英式紅茶啃兩塊威化餅干。
正無聊地刷看手機間,豪華套間外傳來刷門卡的滴聲。玄關處自動亮起微弱的暖黃色燈光,隨之一雙溫潤卓朗的眉眼映入青年的視線。
“回來啦?”幾乎是第一時間,孟居便開口打去招呼。
慕昀的手中拎著一袋標注著英文商標的夜宵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