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安靜地坐到一邊,欣賞起視覺盛宴。
他發現慕昀每次與人互相致意時,都是只低頭不彎腰,脊背筆直,目光深杳凜厲,像一只孤傲的黑色戰鷹。
實戰中的小魔王與平日里的清逸氣場也大相徑庭。
悍戾,睚眥必報。在每次的小動作防守后,都要伺機接上一套迅速緊湊的反擊。
下蹲、出拳、滑步,因為身手利落而讓觀者目不暇接,只能聽到拳擊手套相觸時發出的悶響。
殺傷力max的一記前手拳,接后手拳,相當干凈的組合連擊讓同臺對手毫無還擊之力,節節退敗。
一場結束,慕昀拉起被逼到場地邊緣的拳友,無意間偏頭時,看到已經坐了許久的孟居。
他的眼里閃過一起詫異,摘掉保護頭盔,長腿跨過圍繩鉆身出來,抹拭一把額前的濕汗,率先朝著面前人開口。
“怎麼沒打聲招呼就來了?”
孟居維持著剛才的坐姿,瞇眼笑笑:“一直都是你接我下班,今天我來接你不行嗎?”
慕昀眼里的神色盡數化為溫和,點頭稱:“受寵若驚。”
說話間,兩個熟悉的身影從樓梯處走下來,其中一人是慕昀的師父,拳王紀謙之,另外一個就是上次幫孟居看腳傷的康復醫師。
“紀哥,鄭哥。”孟居禮貌地打了招呼。
拳館醫生正打開旁邊水吧里的冰柜,拿了兩罐啤酒出來,微笑著朝這邊舉了舉,算是打過招呼,便坐在角落里獨酌起來。
紀謙之倒是上前兩步,溫潤斯文的眼睛里落在孟居身上片刻,又轉向慕昀,語氣略微怪異地開口問:“還不是呢?”
慕昀垂了垂眸,沒有說話。
不是什麼?
孟居有些疑惑。
然而身邊的人并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紀謙之做了個幾個熱身,動作隨性地登上拳臺,斜睥著下面的徒弟。
“上來,教育你。”
慕昀頓了頓,似乎沒有預料到會在這個時間被Cue實戰,但瞥到紀謙之不大耐煩的表情,也只能轉向孟居,說聲“等我一會”。
短暫的時間里,紀謙之已經穿戴好了行頭,活動著肩部關節,頂著張全無殺傷力的凍齡臉孔,出口的話卻霸氣肆意:“忍著點。”
大概是許多種體術教練的統一臺詞:我不打你,怎麼教你?
再無二話,凌厲帶風的一記重拳已經直朝面門。
沒帶護具!這樣挨一下不是鬧著玩的。
慕昀反應過來連忙閃躲防護。
大魔王和小魔王的對戰自然是拳館里的重頭戲。許多剛剛還在訓練的拳友們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圍觀起來。
拳拳到肉,只看這下手的狠厲勁,就知道是親師徒了。
從孟居的外行視角看去,紀謙之的動作要比慕昀迅捷一大段。
他的環繞步刺拳落下瞬間,肢體流暢地轉向到慕昀右側,右直拳緊跟而上。
近距離站立的旁觀者們都能聽到一聲壓抑的悶哼。
“哎喲,這一拳挨得結實。”
慕昀雖受痛卻沒有時間多做思考,自家師父的上步重拳再次砸了過來,沖刺步左右直拳,整套連擊節奏快得出奇。
這已經不是以教學為目的的演練了,有點單方面被動挨打的意思。
圍在四周的拳手們看出了些許端倪。
“這明顯是來勁了吧。
”
“誰又惹紀哥了?”
“……”
孟居在上一拳擊中時,就感同身受地緊皺起了眉頭。雖然知道昀哥是經常被師父教訓的,但這是第一次看到現場,不免倒吸冷氣。
不管慕昀再強,戰績再好看,他也只是業余選手,不可能在職業拳王手下討到任何便宜。
更何況,對方還是從小就教他的紀謙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之后,哪怕是一個小小起勢,也能立時看穿。
終于,一場結束。
紀哥脫了拳套,丟進被打到自閉的徒弟懷里,上樓前還不忘嘲諷一句:“一個半吊子,給我繼續練。”
“……”慕昀用鼻腔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依舊沒說話。
坐在旁邊已經喝完兩罐酒的鄭哥站起身,拂了拂肩膀上披著的衣服,依舊微笑道:“這點小外傷就別找我了,用雙氧水自己擦擦。”說完他也跟著紀哥回了樓上。
熱鬧看完,眾人散開接著去練習,只有孟居還糾結于這倆人的動機。
一個打了徒弟,一個只喝了兩罐啤酒,他們剛才究竟為什麼要下樓啊?
孟居扭頭看回慕昀。
他的情緒倒是沒什麼波動,拆掉手套,在臺下緩慢活動肩頸,然后把單邊的腳跟踩在長椅上,彎身整理起拉過腳踝的運動襪邊緣。
在他的嘴角和左側脖頸后,各有一塊輕微出血的挫傷。
就著這人俯身的動作,孟居用手指輕撥開他還微濕的碎發,一邊仔細查看擦傷處,一邊不大高興地念叨。
“你又怎麼招惹紀謙之了?至于下手這麼狠嗎?臭脾氣。”
慕昀微怔片刻,直起上身,展眉回應:“沒惹,就是正常的練習,他沒收住,我沒躲開。
”
“都出血了。”
雖然知道搏擊運動磕碰難免,這點小外傷也都很有分寸了,可孟居的語氣依然不爽。向周圍環顧一圈,接道:“醫藥箱在哪,我幫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