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瞿錦辭將寧知蟬很緊地抱住了,連同不多的行李,帶他離開了喬納衡的住所。
回去的路上,在瞿錦辭的車子里,寧知蟬的手機突然短促地震動了一下。
手機是被瞿錦辭提前拿走的,放在控制臺上。
原本瞿錦辭正在駕駛,聽到手機的聲音,先是偏了偏頭,看了看身旁的寧知蟬。
寧知蟬似乎并沒有被噪聲所驚擾,依舊在副駕駛上側著腦袋,沒什麼精神地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見到寧知蟬沒有醒來,瞿錦辭稍稍放心了些,轉回頭繼續駕駛。
他原本不打算貿然窺探寧知蟬的隱私,只是過了少時,不好的念頭短暫地占據了上風,瞿錦辭還是忍不住稍微分了點心,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信息,看到了那個不令人感到愉快、又不出意料的名字。
是喬納衡的信息。
瞿錦辭看到這個名字,內心產生了一層淺薄的憤怒和妒忌,于是很快收回了目光,但過了一會兒,在路口等待信號燈的時候,寧知蟬的手機卻再次震動起來。
這次震動的頻率很規律,持續的時間也更長,由簡單的短訊轉為了通話。
大概是喬納衡回家后沒有見到寧知蟬,發的消息也遲遲沒有得到寧知蟬的回復。因為寧知蟬被瞿錦辭從他家中帶走了。
瞿錦辭其實并不打算告知喬納衡,也沒有這個義務,只是手機震動的時間太長了,伴隨輕微卻持續的噪聲。
寧知蟬原本在一旁安靜地休息,手機第二次開始震動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聲響,身體突然動了動。
在寧知蟬被吵醒、不得不費精神應付喬納衡之前,瞿錦辭先做了決定,把寧知蟬的手機拿了過來,掛斷了通話。
他有必要讓喬納衡不再打擾寧知蟬休息,于是打算回復喬納衡先前發來的短訊。
但打開寧知蟬的手機,點擊訊息后,屏幕解鎖的界面卻跳了出來。
瞿錦辭沒想到寧知蟬也會給手機設置鎖定,也想不出太多與寧知蟬有關的數字,試了兩次,在出現冷卻時間前,瞿錦辭暫時不再盲目進行嘗試。
他偏著頭,看著寧知蟬的側臉。
寧知蟬的臉很小,側面看顯得更加瘦削,原本白皙的皮膚因為高熱而輕微泛粉,散發著人體的溫度和氣味,被瞿錦辭寬大的西裝外套包裹起來。
瞿錦辭伸出手,指尖很輕地碰寧知蟬的臉,像是單純地想要碰觸,而不想讓他醒來,不過這樣碰了一會兒,寧知蟬還是醒了。
他緩慢地睜眼,像是思維遲緩、記憶中斷,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一樣,有點迷茫地看著窗外。
“了了。”瞿錦辭很輕地叫寧知蟬。
他用有點像是哄小孩子的語氣,對寧知蟬說:“你看我一下。”
寧知蟬其實沒想清楚為什麼,他的身體動作很慢,但比大腦要誠實和快速。
他向聽到叫他名字的聲音的方向轉過腦袋,看到瞿錦辭的時候,手機的屏幕鎖定也解開了。
在紅燈閃爍的最后幾秒,瞿錦辭用寧知蟬的手機自顧自回復了消息,而后把手機放了回去。
寧知蟬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眨了眨眼,視線有點模糊地看瞿錦辭。
瞿錦辭告訴他:“我剛剛以你的口吻回復了一條消息,沒說過分的話,等到燒退下來了,你自己看。”
“再睡會兒吧。”信號燈轉綠,瞿錦辭發動了車子,繼續駕駛,又轉過頭看了看寧知蟬,語氣很輕地告訴他,“再睡一會兒,醒來就到家了。”
寧知蟬聽話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自己在做夢,夢境半真半假,仿佛自己身處汪洋中的一片小島上,烈日和暴雨引發反常的熱和寒冷,而耳邊的聲音如同風和潮汐時隱時現,帶著他漂流和起伏。
在睡夢中,寧知蟬覺得有人來抱了自己。
撫摸他面頰的手干燥而微涼,帶走了微不足道的痛苦,而寧知蟬卻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所以他覺得夢境是假的。因為他根本想不出,世界上會有什麼人愿意靠近和撫摸他,只是為了帶走一點痛苦。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了。
寧知蟬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灰白,聚焦之后寧知蟬才意識到,似乎是一片夜晚房間中的天花板。
視野邊緣懸掛著搖搖晃晃的吊水瓶和輸液管,寧知蟬沒什麼力氣地抬了抬自己的手,看到手背上的膠布,洇出很小片的、拔針后出血的痕跡。
他撐著床坐起來,覺得身上濕漉漉的,手也有些痛。
屋子里沒有開燈,周圍太暗了,看不出是哪里,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他從沒有來過的地方。
寧知蟬看著床腳鋪著的白色地毯,意識游離地呆坐了一會兒,窗外突然傳來了車子的聲音,而后是房門被打開,很輕的、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瞿錦辭手里拎著貓包和一些吃的,從室外走進來。
他走得很慢,擔心吵醒寧知蟬,但經過房間的時候,看到坐在床上發呆的寧知蟬,瞿錦辭的動作突然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