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是這只手,握過了寧知蟬的手腕。
瞿錦辭難以自控地回憶起在餐廳里,看到寧知蟬被喬納衡拉著,從他面前頭也不回地走過的背影。
高溫燙傷了寧知蟬,也灼痛瞿錦辭的心臟。
事實上瞿錦辭想穿過周圍的所有人和距離,想要立刻把寧知蟬帶走,只不過他同樣知道,寧知蟬一點也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瞿錦辭貿然的靠近,瞿錦辭害怕得到寧知蟬的拒絕。
可是寧知蟬為什麼不拒絕這個beta?為什麼接受他的碰觸,為什麼跟他一起吃飯,為什麼對他笑?為什麼明確對瞿錦辭表示過厭惡的、讓瞿錦辭連夢也不敢做的事,又那麼寬容地與其他人分享?
瞿錦辭不敢放任自己繼續想下去。
丑陋的嫉妒像野草和荊棘一樣在身體里生長,尖刺劃破了胸壁,流淌的鮮血和汁液順著密布的神經蔓延,帶著某種病毒侵襲了大腦。所有有關寧知蟬的想法快要把瞿錦辭逼瘋了。
“瞿先生,不知道是否方便問您。”喬納衡手中的筆頓了頓,問瞿錦辭,“半年之前,您發病的時候,并不是每次都一定要使用腺體抑制劑,為什麼最近半年,又開始如此頻繁地使用呢?”
瞿錦辭沒有立刻回答,很輕地皺了皺眉,并不能從臉上看出太多的情緒。
他感到后頸腺體傳來隱約的疼痛,仿佛每次針劑刺入皮膚的傷口疊加起來,在身體里留下了看不到的疤痕。
尖銳的痛感逐漸模糊成溫吞的鈍痛,感覺不至于劇烈,卻沒有法忽略,仿佛代替了瞿錦辭曾經給予寧知蟬相似的痛苦,即將伴隨瞿錦辭度過余下的所有時間。
“喬醫生。”瞿錦辭垂著眼,答非所問地反問喬納衡,“你知道alpha和omega之間標記的含義嗎?”
“可能是生物本能?或是……出于占有欲?”喬納衡有點疑惑地看著瞿錦辭。
瞿錦辭停頓了少時,很輕地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回答方才的問題,只是對喬納衡說:“喬醫生,你是beta,這種特殊的聯系和感受,大概你是沒有辦法理解的。”
喬納衡是腺體科的醫生,為alpha和omega做過數不清的腺體手術,但腺體標記的感覺,他沒有腺體,也的確沒有辦法知曉。
因此他沒有反駁,也沒有感到被冒犯,繼續問了一些瞿錦辭有關腺體應激的問題,專心于自己分內的工作。
由于腺體應激的情況比較罕見,問診幾乎持續了整個下午。
喬納衡大致了解了病情,列出了初步檢查的項目,告訴瞿錦辭:“瞿先生,接下來一段時間或許會有很多檢查要做,得知具體的情況,我們好為您盡早制定治療方案。”
喬納衡把檢查單遞給瞿錦辭,又說:“很多檢查現在就可以做,醫院為您安排了快速通道,如果您……”
“不必了。”瞿錦辭打斷了喬納衡的話。
室外天色陰沉,云層厚重,雨水從空中不斷落下,斷斷續續拍打著玻璃,發出聲響。
瞿錦辭的眼神在窗口停滯了少時,漆黑的眼睛像是被烏云遮蔽了,變得沉悶而黯淡,緩慢地收回了目光。
其實他根本沒有打算能在喬納衡這里把病治好,于是并不在意喬納衡提供的治療方案,也沒有打算在醫院逗留太久。
而且現在下雨了,瞿錦辭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檢查可以改天再做,今天我還有些事情。”瞿錦辭站起來,“告辭了,喬醫生。”
“我來送您吧。”喬納衡換下了白大褂,從桌子后面走出來。
醫院提點過喬納衡,瞿錦辭是很重要的病人,無論如何不可以怠慢,因此喬納衡對他說:“您時間寶貴,我不會耽誤太久,只是想大致為您講解一下現在的狀況,有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不得不提醒您。”
“可以。”瞿錦辭繼續向前走著,推開診室的門,無所謂地說:“既然喬醫生有心,不妨路上講吧。”
瞿錦辭身材高大,路走得很快。
喬納衡跟在他的身后,沒有得到適當的說話時機,一直將瞿錦辭送到地下停車場。
他們在一輛黑色的轎車前停下來,瞿錦辭沒有任何言語示意,上了車,喬納衡猶豫了片刻,便跟著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坐了上去。
外面的雨下得比看起來大一些,把視野內的一切都淋濕了,水珠掛在玻璃上,斷斷續續地向下淌。
在車上,喬納衡講解了一些瞿錦辭曾經的醫生對他反復叮囑過的事情,瞿錦辭好像聽著又好像沒聽,態度說不上好或不好,只是對喬納衡說的所有事情都未置可否,但依舊已經比喬納衡預想中要好上很多了。
沒過多久,喬納衡要說的話就幾乎都說完了。
車在路口等待信號燈轉綠,車內沒有人講話,只有雨水落在窗玻璃表面發出的沉悶聲響。
信號燈閃爍了幾下,瞿錦辭突然問喬納衡:“講完了?”
“啊,講完了。”喬納衡頓了頓,似乎感覺到瞿錦辭身上莫名的壓迫感和不悅,識趣地提出,“瞿先生,不如我就在這里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