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在通話中催促道,“你好,還在聽嗎?怎麼突然沒有聲音了?”
瞿錦辭收回目光,回答:“好,我知道了。”
回到別墅之后,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瞿錦辭今天從會議中匆忙趕去海港,還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吃過簡單的晚餐后,他到書房辦公,再出來時已經接近凌晨。
屋子內大部分的光源都被熄滅了,壁燈昏黃的光暈搖曳著。
瞿錦辭獨自穿過走廊,對側兩間臥室的門全部緊閉著,安靜得仿佛無人居住。
一種與下午趕往港口途中產生相似的、稍微劇烈的心悸感毫無征兆地開始故態復萌,瞿錦辭握住冰冷的門把手,在猶豫著是否應該推開寧知蟬房門的時候,突然發現從樓下花房的門縫里漏出來的、微弱的乳白色光線。
“了了。”瞿錦辭小心地推開花房的門。
地面堆放著少許雜亂的花葉和泥土,架子上白色的花朵開得純凈溫和,空氣中彌漫著馥郁的扶桑花香氣。
寧知蟬把手中的小鏟子放到一邊,抱著最后一株培好土的白色扶桑,皮膚白皙得幾乎與花朵融為一體,坐在地上,表情有點茫然地仰著臉,看向門口的瞿錦辭。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瞿錦辭走進來,不那麼生硬地指責寧知蟬,“這麼晚還不睡,怎麼就為了弄這些花啊。”
“這對花很重要。”寧知蟬站起來,告訴瞿錦辭,“如果不盡快弄完,這些花可能就沒辦法開得太久。”
瞿錦辭“哦”了一聲,因為已經覺得有點累了,可能不是很想聽寧知蟬講自己如何養花,但還是聽起來勉強算作有耐心地對寧知蟬說:“你已經養得很好了,這些花可以開很久,不過就算枯了,我再給你換新的養嘛。
”
寧知蟬沒有說話,瞿錦辭便拿走了寧知蟬手里抱著的那盆花,放到架子空著的位置上。
“回房吧。”瞿錦辭說。
紗簾合著,縫隙間透過窗外的夜色。
床頭的夜燈散發著柔和的光線,瞿錦辭抱著寧知蟬躺在床上。
“了了。”瞿錦辭叫他的名字,停頓了一會兒,不知為什麼,突然重提起舊事,問寧知蟬:“今天下午,你去海邊做了什麼。”
他抱寧知蟬的手臂收緊了一點,好像只有確定了寧知蟬真的在懷里,瞿錦辭才敢問出這樣的問題。
寧知蟬語氣平靜,像是講了真話,或者只是不愿意多想一樣,給出了與下午相同的回答:“真的是隨便走一走。”
“是麼。”瞿錦辭的聲音聽上去仍帶著些許疲憊,似乎有些低沉沙啞、以及隱約有些不安,又對寧知蟬說:“但是海港太遠了,可不可以不去那麼遠的地方,也沒必要去海邊……附近那個街心公園也很漂亮,只是走一走的話,那里就可以了。”
“好。”寧知蟬沒什麼想法似的,很快簡短地回答。
他表現得很順從,像往常一樣,瞿錦辭卻覺得胸口發漲,下意識補充解釋道:“我不是在限制你的自由,無論你想去什麼地方我可以陪你,只不過最近不行……最近是我對付宋易勛的關鍵時期,我不想出任何差錯。”
寧知蟬“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瞿錦辭又叫了他:“了了。”
“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瞿錦辭頓了頓,“是關于你媽媽的。”
寧知蟬原本閉著眼睛,但始終沒有睡意,聽著瞿錦辭的話,于是又把眼睛睜開了。
瞿錦辭告訴寧知蟬:“五天之前,你媽媽生下了一個beta男孩。”
“醫院說當時有些難產,不過后來處理得當,母子平安。”瞿錦辭又說。
“哦,那很好啊。”寧知蟬眨了眨眼,自言自語似的說,“真的很好,她有自己的小孩了……應該會開始學著怎麼做一個真正的母親吧。”
寧知蟬又沉默了少時,沒有其它動作,好像也沒有在想事情。
直到瞿錦辭伸手,想碰一下他的臉,寧知蟬才偏了偏頭,半張臉壓進枕頭里,聲音有點悶地突然說:“瞿錦辭,你知道麼,其實我不是媽媽親生的小孩。”
“你這麼厲害,一定早就知道了吧。”寧知蟬停頓了少時,瞿錦辭沒有打斷,寧知蟬才繼續講,“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四歲的時候,在孤兒院門口,瓢潑大雨里,她穿一條花裙子。”
“我不知道那時候她為什麼要帶我走。一開始的時候,她自顧自地走,連我的手都會忘記牽,完全沒有抱我的力氣,做飯也很難吃,過了很久才稍微好一點點。她明明一點也不會照顧小孩,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一個母親。”寧知蟬說,“可能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她才愿意裝模作樣地愛我,但我那時候沒有太多想要的東西,只想要一點愛。”
寧知蟬捂了捂眼睛,有點落寞地說:“不過像你這種生下來就什麼都有的小孩,應該覺得這種想法很可笑吧。”
“不會。”瞿錦辭立刻說,“沒有人生下來就什麼都有。”
他短暫地回憶,有關母親的記憶十分單一,似乎總是看著她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瞿錦辭幾乎完全沒有見到母親快樂或健康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