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了。”寧知蟬像是自言自語,正在試圖說服自己什麼,“真的。”
同樣的,他沒有放任有關寧紹琴的想法持續太久。
寧知蟬熟練地自主遺忘,就像曾經反復練習過忘記和不在意許多許多事。
車子抵達主宅門前,室外又下起雨來。
雨絲被風吹得偏移,模糊了視線,寧知蟬看著不遠處,有點晃神地下了車。
管家帶著傘從大門走出來,為瞿錦辭撐開了一把,拿在手里,卻突然被瞿錦辭搶了過去。
他撐著傘,快速繞過車子,就好像突然反常地開始在乎什麼一樣。
雨傘遮住頭頂正在降雨的小片天空,瞿錦辭站在寧知蟬面前,身材十分高大挺闊,輕易占據寧知蟬的全部視野,寧知蟬才勉強回神。
其實他只淋到一點雨,只有發梢和外套稍微濕了。
但不知出于什麼原因,瞿錦辭焦躁得有點不像他自己。
“淋雨了,沒有感覺嗎?”瞿錦辭語氣不太好地問,“你在看什麼?”
寧知蟬眨了眨眼,覺得剛才看到不遠處停著的車子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瞿錦辭沒什麼耐心地撐著傘,帶他穿過潮濕的庭院,走進室內時,寧知蟬才意識到。
那是宋易勛的車子。
“你們回來了。”宋易勛坐在桌邊喝茶,抬頭看向瞿錦辭和寧知蟬走進來的方向,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人藏起來了?還真是厲害,不愧是瞿家獨子,我的兒子。”
瞿錦辭皺了皺眉,似乎并不想與宋易勛有多余的交流,把傘交給一旁的莊叔,拉著寧知蟬的手,徑直向樓梯走去。
“你們感情很好,對嗎?”宋易勛突然問。
他緩慢地站起來,脊背不知什麼時候有了向下彎曲的弧度,在瞿錦辭面前算不上高大,也沒有什麼威懾力,看起來不過是個開始衰老、生命力流失的普通人。
“你知道嗎,他本來應該是我的……”宋易勛指著瞿錦辭身后的寧知蟬,指尖顫抖,“他應該是我的……我的!”
宋易勛突然發了瘋似的向寧知蟬跑過去,瞿錦辭見狀伸手擋了一下,似乎用了些力氣,宋易勛身體晃了一下,被身后的軟墊絆住腳,摔倒在地,表情猙獰,樣子很不體面,甚至已然有些瘋魔。
“慰秋……我的慰秋,大師說借尸還魂……”宋易勛痛苦地捂住臉,還在口齒不清地喃喃自語,“我找到你的血親了……你馬上就可以活過來!你不要走,等等我啊……”
莊叔匆忙從內室小跑回來,俯身將手中的鎮靜針劑注射到宋易勛手臂上,宋易勛掙扎了幾下,很快變得安靜下來。
瞿錦辭站在遠處,右手向后攬住寧知蟬的腰,用一種保護的姿態,將他很緊地推向自己,謹慎地看著大廳中央昏睡過去的宋易勛。
莊叔有點費力地把宋易勛扶到沙發上,解釋道:“宋先生這個癥狀往日雖然不常見,但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這就聯系精神科醫生來處理,少爺,您無需擔心。”
“他是瘋了嗎?”瞿錦辭問。
莊叔很輕地嘆了口氣,沉默少時,只是有點唏噓地說:“少爺,您先回房吧,這里有我。”
瞿錦辭沒說話,帶寧知蟬上了樓。
原本寧知蟬還像往常一樣,打算回自己房間,但瞿錦辭沒有允許,于是寧知蟬再次走進了瞿錦辭的臥室。
他渾身冰冷,還淋了點雨,于是先去洗了澡。
等到出來的時候,寧知蟬看到瞿錦辭坐在床邊的背影,看起來依舊很挺闊很優越,但似乎有種莫名而來的沉重和失落,面對著落地窗外、陰雨中灰綠色的遠山。
寧知蟬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還是被瞿錦辭察覺到了,回過頭看了看他,叫他:“了了。”
“到我這里。”瞿錦辭又說。
寧知蟬剛洗完澡,穿著純白色的浴袍,身體表面殘留了些許溫暖而潮濕的水汽,以及很淡的扶桑花的味道。
他走到瞿錦辭面前,瞿錦辭抬起頭看了他少時,伸出手,很輕地搭在寧知蟬腰間。
寧知蟬順從地坐到瞿錦辭腿上,瞿錦辭面對面抱他。
“剛剛嚇到了吧。”瞿錦辭問寧知蟬,“不想繼續在這里了,都是瘋子。”
“之前我在外面置了一套別墅,比這個房子小一點,但是很干凈,每個房間都不悶,還有一個花房,專門用來種花。”瞿錦辭稍微遠離一點,用手碰了碰寧知蟬被水汽蒸得有些泛紅的、有種羞赧和純真的臉,看著他,“盡快,我們搬進去。”
寧知蟬和瞿錦辭對視了少時,腦子里好像有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和念頭出現,又迅速地消失了,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他沒答應也沒拒絕,但模棱兩可地又讓瞿錦辭抱了他。
“了了,你真好聞。”瞿錦辭突然說,聲音有些悶。
他的臉埋在寧知蟬頸窩里,寧知蟬似乎感覺到很少量的、溫熱又微薄的液體,隨著瞿錦辭的動作,沾到他的皮膚表面。
寧知蟬沒有說話,他和瞿錦辭向來語言交流不多,所以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可以說什麼。
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有點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放到瞿錦辭的背上,很輕、也很生澀和別扭地摩挲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