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走廊后,瞿錦辭來到寧知蟬的房間門口。
他不太用力地推開門,果然看到床上有一片單薄的人影。
寧知蟬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看起來還和在瞿錦辭房間里一樣安靜。
只不過因為現在沒有瞿錦辭從背后抱住他,所以顯得整個人很脆弱也很孤單,渴望毫無保留的溫暖和愛。
“了了。”瞿錦辭在門口輕聲叫他。
除了小幅度的呼吸,寧知蟬沒有任何反應,瞿錦辭便走進房間,站在寧知蟬的床邊,垂著眼看他。
在房間灰蒙的空氣中,寧知蟬被潔白的床品包裹著,露出瘦削的臉。
他閉著眼睛,已經陷入了睡眠,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穩,眉頭很輕地皺起來,呼吸頻率也時快時慢,像飄落的羽毛在心臟表面著陸,引發的感受同樣不太強烈。
瞿錦辭看了寧知蟬少時,由于往日不經常踏足這里,開始下意識打量起房間內的環境。
寧知蟬的房間原本被用作客臥,比瞿錦辭的房間小一些,也略微有點冷清晦暗。
窗外是色彩沉悶的遠山,透過乳白色紗簾的光線像霧彌漫在室內的空氣中,莫名給人一種呼吸不暢之感。
床頭的擺設也很簡單,除了臺燈,就只有寧知蟬自己常用的物品。
瞿錦辭的視線掃視著,突然皺了皺眉,拿起了擺放在寧知蟬床頭、一個不太顯眼的白色藥瓶。
上次來寧知蟬房里的時候,瞿錦辭也見過這瓶藥。
瓶身沒有包裝和說明,看起來有些奇怪。
瞿錦辭突然有點想問問寧知蟬,瓶子里究竟是什麼藥,為什麼之前他問的時候,寧知蟬明明說自己病好了,現在卻還是沒有把藥收起來。
不過此時,手機鈴聲突然從衣服內袋中響起來。
瞿錦辭不想把寧知蟬吵醒,于是從房間里離開,站到廊上,把電話接了起來。
是醫院打來的。
通話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掛斷電話后,瞿錦辭用手機通知司機重新安排了行程,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身后的房間里,寧知蟬的腳步聲拖拖拉拉,從沒有關嚴的門里傳出來。
瞿錦辭便又走進房間里,看到寧知蟬正站在房間中央。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也不太聚焦,有點茫然似的看向瞿錦辭。
“了了。”瞿錦辭把門關起來,向寧知蟬走過去,語氣較為溫和地問,“吵醒你了?”
“我剛剛聽到手機的聲音,是不是講了電話。”寧知蟬說。
他抬眼看向瞿錦辭,眼神小心謹慎,好像同時希望、又不希望瞿錦辭告訴他什麼似的。
瞿錦辭想了想,還是告訴他:“醫院打來的電話,你媽媽已經醒了。”
寧知蟬看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很輕地“哦”了一聲,停頓片刻,稍稍靠近了一些,走到能感受到瞿錦辭微薄體溫、或能夠擁抱或親吻的范圍內,仰著臉,溫順又有點呆滯地看著瞿錦辭。
“昨晚我們說好的事情,”寧知蟬問,“是不是還作數。”
“當然。我答應的事情。”瞿錦辭看著寧知蟬,說,“我正準備去看看,你……”
寧知蟬突然踮起腳,攀著瞿錦辭的肩膀,很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打斷了瞿錦辭猶豫過后問他是否真的不要跟他一起去看寧紹琴的話。
“謝謝。”寧知蟬低下頭,聲音有些悶地問,“我還有點困,可不可以繼續睡。
”
瞿錦辭看著寧知蟬,說“可以”,寧知蟬便回到床上,縮進被子里,不再有動作或聲音,好像很快就又重新睡著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醫院都是瞿錦辭頻繁到訪、但極為厭惡的地方。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陽光落到墻壁上,恍若沒有一點溫度,像逐漸褪色的老舊畫片,把人們不再鮮活的生命變淡,再變淡。
為了提防宋易勛再有什麼舉動,醫院的每個樓層都安排了守衛人員。
有人引導瞿錦辭乘電梯上行,穿過醫院長而冰冷的走廊,瞿錦辭來到了為寧紹琴安排的私人病房。
醫生和護士正在病房內為寧紹琴做檢查。
瞿錦辭在廊上等待少時,醫生和護士陸續出來,主治醫生交代了一些寧紹琴的基本情況,瞿錦辭點了點頭,便走進了病房里。
原本用于監測生命體征的各類儀器撤了一些下去,寧紹琴躺在床上,臉色不太好,雖然醫生說她的狀況比預計要好一些,但看起來依舊沒什麼精神。
瞿錦辭走進來的時候,寧紹琴看到了他,有些費力地開口:“……怎麼是你。”
“很意外嗎?我可是救你的人。”瞿錦辭有點輕蔑地勾了勾嘴角,“如果來的人是宋易勛,只怕你現在又被推進搶救室里了。”
“其實你不必這樣挖苦諷刺地來提醒我。”寧紹琴看著天花板,沉默少時,又說,“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該看清楚了,只是還心懷僥幸,畢竟我懷著他的孩子……”
“既然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把寧知蟬往這個火坑里推?還是因為他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沒把他當成孩子,或者沒把他當成人看?”瞿錦辭居高臨下地俯視寧紹琴,語氣很冷很沉,“當年你從孤兒院里領養他,究竟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早就盤算好,有朝一日,用一個長得很像唐慰秋的人來接近宋易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