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離開餐廳,向一樓大廳角落里的衛生間快步跑去。
衛生間的墻壁上都是白色的瓷磚,燈光也是白色,看起來很空蕩很寒冷。
寧知蟬趴在馬桶邊緣斷斷續續地嘔吐,痛苦的聲音撞到四面堅硬的墻壁上,又傳回寧知蟬的耳朵里。
他把剛才吃過的東西全都吐了出去,沒有東西可供他繼續嘔吐了,寧知蟬無力地喘了會兒氣,站了起來,到盥洗池邊漱口。
水的涼意灌滿口腔,聊勝于無地帶走一點不適感。
寧知蟬抬起頭,看到面前的鏡子里,冷白色的光源下,自己蒼白憔悴的臉,以及正在因嘔吐而潮濕發紅的眼睛。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明明很小在孤兒院的時候,寧知蟬還是會被所有人夸漂亮的小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樣子,企圖追溯又不敢過多地回憶,因此只好作罷。
寧知蟬低下頭,不再看鏡子,不想嘔吐,但也不想回餐廳。
他把盥洗池的水開著拖延時間,偶爾用水隨意抹一下臉,眼球表面在眨眼時傳出酸澀感,痛苦和情緒像流進管道里的水,一點點從寧知蟬的身體內剝離了。
寧知蟬才覺得自己可以回去了。
他關掉水龍頭,轉身準備離開時,衛生間的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了。
瞿錦辭的身材十分高大挺括,在一片冷白的光線中走向寧知蟬,帶給他壓迫感和身體微不足道的熱意。
“你在做什麼?”瞿錦辭問寧知蟬。
“沒什麼,來洗一下臉。”寧知蟬的去路被瞿錦辭的身體擋住,無法前行,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又說道,“現在準備回去了。
”
“回哪兒去啊。”瞿錦辭說。
他并非是在對寧知蟬提問,緩慢地向前走,身體逐漸向寧知蟬貼近,迫使寧知蟬不得不向后退,直到重新退回鏡子前,瞿錦辭才用手撐著盥洗池的臺面,把寧知蟬圈在身前,不再繼續動了。
“了了。”瞿錦辭貼在寧知蟬的耳邊,聲音有些沉地叫寧知蟬。
從前因為寧知蟬對瞿錦辭隱瞞了自己身份,瞿錦辭便總是這樣叫他。
那時他們見面,大多只是單純地為了滿足瞿錦辭的性需求。
而現今在瞿家住宅內,緊閉的門外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作為未來的繼兄弟,過分親密地共處在狹小而隱蔽的空間內,寧知蟬聽到只有做愛時才會從瞿錦辭口中說出的字眼,一瞬間感到耳朵發麻。
“眼睛怎麼了?”瞿錦辭從身后掰著寧知蟬的下巴,看著寧知蟬紅得不成樣子的眼睛,突然頓了頓。
他這樣看了寧知蟬一會兒,突然皺緊眉頭,不知為何又舊事重提,語氣變得有些戲謔:“又摔餐具又掉眼淚,就這麼不歡迎我來啊。”
“我沒有。”寧知蟬的臉被很大的力氣握著,感覺有些痛,還有一點莫名的委屈,艱難地對瞿錦辭解釋說,“……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來。”
“沒想到我會來,還是不想要我來?”瞿錦辭松開手,偏過頭,很輕地咬住寧知蟬的耳垂,“怎麼,怕外面的人知道,你正在和我偷情啊?”
瞿錦辭的氣息很熱,撲到耳朵和臉頰上。
寧知蟬不太受控地發抖,仿佛電流從身體內穿過。
他聽到“偷情”的字眼,像扎進心臟里、又長又尖的刺突然被撥了一下,原本被從體內剝離開的疼痛和恐懼又開始故態復萌。
“他們……知道嗎?”寧知蟬有些畏縮地問。
瞿錦辭是從宋易勛眼皮底下將寧知蟬帶走的,一個alpha帶走正處在發情期的omega,會發生什麼顯而易見,而宋易勛今天在席間說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恐怕也是在暗指寧知蟬。
不知道寧紹琴是否知情,但宋易勛必定是知曉瞿錦辭和寧知蟬之間的關系的。
其實瞿錦辭大可以直接告訴寧知蟬,他對此一點也不在乎,每每回想起那天在海濱莊園里,宋易勛目眥盡裂、失去風度的表情,他甚至有種搶奪獵物的快感。
但此時此刻,鏡子里的寧知蟬被他抱在懷里,看起來很無助也很脆弱,紅著眼睛看他,輕易地令人生出惻隱之心。
“這不重要。”瞿錦辭胡亂粗劣地搪塞。
其實瞿錦辭有很多哄人的招數,不介意說點好聽的話,買些昂貴的、補償性的禮物,總能輕而易舉就將人哄得開心。
但不知是因為懶得花心思,還是出于其它什麼原因,在寧知蟬的身上,瞿錦辭從未使用過此類辦法。
他有點像剛戀愛不久的、很青澀又沖動的男孩子,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寧知蟬不哭了,于是低下頭,毫無預兆、很輕地開始吻寧知蟬。
寧知蟬的嘴唇有些冷,并且濕潤。
瞿錦辭吻了他一會兒,突然聽到唇齒間模糊的、有些發抖的聲音:“瞿錦辭……別在這里,求你。”
其實瞿錦辭已經吻得有了些感覺,并不想結束,但寧知蟬一直向后躲,瞿錦辭便放開了他。
“我不想讓我媽媽知道。”寧知蟬的聲音很小。
瞿錦辭一言不發,皺著眉看寧知蟬,寧知蟬有點緊張地又補充道:“……我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