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蟬原本就有些暈船的癥狀,大概因為又喝了點酒,他變得沒什麼精神,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船體斷斷續續地搖晃,寧知蟬睡了不算安穩的一覺,并在期間做了怪異的夢。
他夢到極端惡劣的天氣下,自己乘坐的船只在海洋表面飄搖。
海風急而猛烈,他站在甲板上,在一陣顛簸中被掀翻,整個人直墜進洶涌的海浪中,起初冷得刺骨,但海水此時卻反常地開始升溫,逐漸變得滾燙、難以忍受起來。
寧知蟬從夢中驚醒,身上的衣服被汗洇濕了大片。
他睜開眼,在驚恐的余韻中從床上坐起來,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后頸的某處好像出現了空洞,有什麼東西正在源源不斷地從空洞中泄露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平復的躁動和熱。
寧知蟬掙扎著下了床,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和精神,走出了自己房間。
走廊十分安靜,寧知蟬拖著腳步走到走廊另一端,叩響了寧紹琴的房門。
“了了。”寧紹琴打開門。
因為寧紹琴是女性beta,對信息素并不敏感,因此并沒有聞到寧知蟬身體周圍濃郁的扶桑花信息素的味道。
“怎麼了?”寧紹琴看著寧知蟬滿是水漬、虛弱和驚恐的臉,側了側身子,讓他走進屋內。
“媽,可不可以幫幫我。”寧知蟬坐在床邊,仰頭看著寧紹琴,聲音微不可聞地發著抖,“去找隨船醫生,要一支omega發情期抑制劑。”
“抑制劑?”寧紹琴有些驚訝地說。
“我的發情期到了。
”寧知蟬的聲音很悶,似乎呼吸困難。
他低下頭,忍不住用手碰了碰自己后頸,暴露在空氣中的腺體在皮膚下變得腫脹,傳來高熱和輕微的鈍痛。
原本寧知蟬的發情期很規律,平日他對此也足夠謹慎,因此從來沒有過意外發生。
但不知為什麼,出于某些未知的因素,寧知蟬的omega發情期突然被毫無征兆地提前了。
寧紹琴讓寧知蟬在屋子里等,而后便離開,去隨船醫生處拿抑制劑。
此次發情期的癥狀來得十分迅速,寧知蟬獨自留在房內,開始感到頭腦發熱,空氣中扶桑花信息素的味道逐漸變得濃郁。
他想再去用冷水洗一下臉,強迫自己清醒一點,但還沒能下床,便響起叩門的聲音。
“紹琴,你在嗎?”宋易勛又叩了叩門。
但屋內始終無人應答,停頓片刻后,他便用房卡自行解鎖,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屋子里只有寧知蟬一個人,坐在床邊,看向門口的方向。
他的身體很瘦,從白色的衣領上方露出小片脖頸的肌膚,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脆弱,像是扯著風箏那一截很細、很容易崩斷的線。
“知蟬,你怎麼在這里?”宋易勛走近寧知蟬,溫和地笑笑,又問,“你媽媽呢,不在嗎?”
對于處在發情期的omega而言,alpha的出現總是帶有威脅和壓迫的意味。
寧知蟬下意識向旁邊縮了縮身體,回答道:“她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了。”
“哦,是這樣啊。”宋易勛坐到床上,寧知蟬身邊不遠不近的位置,側著頭看了寧知蟬一會兒,語氣平和地問他:“知蟬,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有點暈船。
”寧知蟬心虛地說,“沒事的,等回到陸地上就會好了。”
宋易勛低頭無聲笑了笑,過了片刻,他突然又說:“知蟬,叔叔之前不知道,你的信息素倒是好聞得很。”
腺體的熱度剝奪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但寧知蟬本能的警惕嗅到危險的味道。
他怔了片刻,猛地站了起來,“叔叔,我還是先回房間吧。”
“知蟬。”宋易勛叫住了寧知蟬,“我已經吩咐他們返航了,不出五分鐘,船就可以靠岸,你現在身體不舒服,我們一起在這里等你媽媽回來,然后我帶你回莊園休息。”
他的語氣極為溫和,并沒有戳穿寧知蟬的謊言,帶有一種道貌岸然的體恤和安撫,像染上人體溫度的刀刃從皮膚表面劃過。
寧知蟬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很想跑,在漂浮在海面的船只上,在宋易勛能夠輕易翻云覆雨的手掌心里,寧知蟬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
但他要跑。
寧知蟬轉身向門外跑去,但此刻頭暈腦脹,行動也變得遲鈍。
剛跑到門口,宋易勛便跟上來抓住他的手腕,用不輕不重、但寧知蟬無法掙脫的力氣,帶有明顯的警告意味,像野獸咬住活生生的獵物脖頸的、流涎的嘴。
寧紹琴匆匆返回時,船已經靠了岸。
她走過甲板,看到正從艙內走出來的宋易勛和寧知蟬,很輕地叫了聲:“易勛。”
寧知蟬原本低著頭,整個人像被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了無生氣、軟綿綿地靠在宋易勛身上。
宋易勛攙扶著他的肩膀,走過甲板,站在寧紹琴的面前。
似乎是聽到了寧紹琴的聲音,寧知蟬才勉強找回一點意識,困難地抬起頭。
他的臉上布滿水痕,眼睛很紅地看向寧紹琴,好像是連維持呼吸的力氣也沒有了一樣,窒息似的發出抽噎的聲音:“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