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錦辭穿著尋常的制服和皮鞋,和校園內其他人的裝束沒什麼兩樣,卻顯得十分挺括和英俊,看起來有種令寧知蟬略微感到陌生的青澀和學生氣。
寧知蟬腳步頓了頓,沒有繼續往前走。
視野中的瞿錦辭目不斜視,踏上臺階,身旁一位穿制服裙的、明艷漂亮的女孩子很快跟了上去。
因為女孩穿高跟鞋,上臺階不太方便,瞿錦辭在門口等了她一會兒,紳士地把手遞給她牽,而后兩人一同走入活動中心大門。
寧知蟬并不記得自己當時想了些什麼,可能什麼都沒想,事后也不會頻繁地主動回憶。
在極少時刻,當天的場景會非自愿地從寧知蟬腦海中飛速閃過,那畫面并不真切,瞿錦辭的臉在視線里輕微模糊著,令寧知蟬感到不太真實。
寧知蟬有時覺得自己似乎生活在一顆遙遠又荒涼的衛星表面,和近在眼前的瞿錦辭事實上相隔幾十萬千米。在不可抗的引力作用下,衛星沿著瞿錦辭制定的軌跡不知疲倦地運行,永遠沒有擺脫的能力,并且一旦試圖靠近,將會引起毀滅性的災難。
只有一直做瞿錦辭的衛星,才有自保的可能性,也能守護想要守護的人。
這天傍晚,寧知蟬依舊從教學樓后側的小門離開。
黃昏時刻的陽光殘留了部分盛暑高熱,暗金色的光落到臺階表面。
周圍有種令人安心的寂靜,寧知蟬原本低著頭,看臺階上自己的影子,但他突然想要見一見光,于是抬起頭。
天空呈現一種綺麗的粉橘色,飄著幾片很淡的云層。
寧知蟬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突然再次閃過四天前見到瞿錦辭的畫面,又很快地遺忘,而后有點難以自控地聯想到,他和瞿錦辭最后一次聯系的那個傍晚。
或許因為南港的每個盛夏黃昏都會有些微妙的相似,寧知蟬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時間從斷點開始相接,所有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都已經結束。
他坐在臺階上,書包抱在身前,望著天發了會兒呆。
不過由于黃昏時間比想象中要短暫很多,天色很快變暗,云層壓低,寧知蟬像做了一場不愿醒來的夢,不過最后還是清醒了。
投射在地面上的人影開始變得模糊,寧知蟬感到空氣中淺淡的涼意,聽到風吹動灌木草葉的細碎聲響。
他今晚還要去酒吧工作,時間快到了,寧知蟬只好有點留戀地站了起來。
他背好書包,準備離開,還沒往臺階下走出一步,突然被身后很大的力氣拖住。
有人從寧知蟬身后的教學樓小門走出來,緊抓寧知蟬的衣領,令寧知蟬無法前行,語氣有些兇惡地叫他的名字:“寧知蟬。”
寧知蟬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少時,才艱難從聲音和信息素的味道辨認出,身后的人似乎是左東昆。
“這里的風景很好看嗎?你至于看這麼多天。”左東昆抬眼看了看天,又不耐煩地轉頭看向寧知蟬,突然問道,“你該不會是在故意躲我吧?”
寧知蟬不想激怒左東昆,這對他沒有好處,于是垂著眼,很輕地搖了搖頭,說:“……不是。”
左東昆“哦”了一聲,似乎并沒有相信寧知蟬,但好像也因為寧知蟬的態度,變得沒有那麼大的戾氣。
他松開了抓著寧知蟬衣領的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沒有用很大的力氣,讓寧知蟬在臺階上踉蹌了幾下,險些摔倒,但又有點困難地重新站穩了。
左東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慢悠悠地走下來,命令寧知蟬:“你陪我走走,我倒要看看這破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夕陽幾乎沉入地下,頭頂的天空變成灰藍色,氣流穿梭在小路間,帶著夜晚的微寒掠過皮膚。
左東昆是alpha,身材高大,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不算很長的灰色小路上,他始終速度很慢地走著。
寧知蟬不能問,有些緊張地跟在他身旁,緊抿著嘴唇,呼吸輕而急促,似乎擔心發出任何可能令左東昆借題發揮的聲音。
同時寧知蟬有點無力地想,如果左東昆真的誠心想要折磨他,他連呼吸都是犯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
不過今天左東昆似乎心情不錯,他們在路上走了一會兒,左東昆都沒有對寧知蟬發作。
在走到小路轉角的時候,他突然拽了拽寧知蟬的書包,讓寧知蟬的身體向自己靠近了一點,手臂隨意搭到他的肩膀上,有點好笑地看著他:“寧知蟬,你在發抖啊。”
“你很怕我,是嗎?”左東昆又問。
寧知蟬頓了頓,不知道自己真實的畏懼究竟會讓左東昆感到愉快還是憤怒,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有沒有正確答案。
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一直輕微地發抖,產生應激的本能。
沒有等到寧知蟬回答,左東昆的重量很快消失在肩膀上,取而代之是手指的觸感,出現在寧知蟬的發絲間、后頸的皮膚,以及腺體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