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寧知蟬也有情緒,會流眼淚,淚水滾燙。
他的眼淚從瞿錦辭的手背上滑過,溫度在瞿錦辭感官中的存在感似乎也并沒有多麼強烈,但消失得卻不夠徹底,好像身體內某種用于傳遞感受的神經被人為地阻斷了,導致了嚴重的延遲。
周圍的空間開始升溫,身體內部異樣的熱度溫吞地翻涌,催生了腺體的躁動,帶著些許甜酒氣味的空氣被風裹挾著卷進雨里。
瞿錦辭后知后覺地開始感到煩躁。
他輕易地為異常情緒的產生找到理由。因為寧知蟬的眼淚太燙,夏季徹夜的雨水不夠冷。
瞿錦辭關起車窗,在路口轉彎,大約五分鐘之后,回到了酒店的房間。
他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空氣中彌漫著很淡的扶桑花香和甜酒氣,密不可分地交纏在一起,構成一種曖昧的味道。
瞿錦辭的喉結很輕地上下滾動,他想要立刻和寧知蟬做愛。
出于某些尚不明確的因素,他甚至有些難得地想,等下先吻寧知蟬的嘴唇,也不是不可以。
但當走進屋子之后,室內很安靜,熱度開始冷卻。
瞿錦辭看到涼了的餐點、褶皺的床單、浴室內已經變冷的水汽。
視野被一切有關寧知蟬存在過的痕跡填得很滿,但他反常地開始感到體內某處不太明顯的空蕩。
瞿錦辭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一點,水滴落到他高聳的眉骨上,有些淺薄的涼意。
他在原地頓了頓,似乎發覺某些事情偏離預想,但又覺得并不意外。
因為寧知蟬是順從、體貼、不需要感情的情人。
所以寧知蟬不一樣。
第8章 “?”
寧知蟬離開房間時,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腰背很酸,膝蓋也痛。
今天瞿錦辭要求他主動討好,寧知蟬不敢省力,很快體力不支,以至于瞿錦辭逐漸失去耐心之后,后半程做得又快又重,時間也久得令人感到煎熬。
如果不是實在太累,寧知蟬想,他剛剛不應該在瞿錦辭的床上睡著的。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人明確地說過,但早已經心照不宣地達成共識,因為瞿錦辭從來不會在沒有必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精力,寧知蟬也不想在讓他感覺痛苦的地方停留太久。
離開之前,寧知蟬向酒店借了雨傘。
大概因為他與瞿錦辭一同出入過幾次,酒店經理變得很好說話,很痛快地把雨傘借給了寧知蟬。
他撐著傘走出去,室外雨聲嘈雜,雨勢不小,雨滴重而密集地拍擊著傘面,寧知蟬撐傘時感到有些費力。
現在是凌晨三點半。
寧知蟬知道時間晚了,害怕寧紹琴會因為自己遲遲沒有歸家而擔心,原本想隨便編個理由向寧紹琴解釋一下,但拿出手機時,屏幕上顯示了一條三小時前來自寧紹琴的短信。
她說今晚有事不回去,囑咐寧知蟬一個人在家鎖好門。
寧知蟬現在反應有些遲鈍,精神也不是很好。
他看著黑色字體之間被切割的白色背景,突然有點恍惚地想到寧紹琴印著白色水仙花的裙擺,對著屏幕發呆了少時,發現手機電量不多了,于是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漫無目的地在雨夜潮濕的馬路上走了一會兒,不是很想越過大半個城市回家,但一時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最后寧知蟬穿過整個街區,來到了一家旅館門前。
進門的時候,門口的電子感應器響了一下,發出突兀的電子女聲“歡迎光臨”,柜臺前昏昏欲睡的男人似乎被吵醒,猛地抬了抬頭,皺著眉頭,不大情愿地幫寧知蟬辦理入住。
旅館是條件一般、環境破舊的那種旅館,不過勝在價格便宜,手續也不那麼正規。寧知蟬沒有隨身攜帶證件,但交了錢依舊可以入住。
旅館鐘點房的時間和價格都比較合適,寧知蟬用手機的最后一點電量完成了付款,付款成功的界面剛跳出來,寧知蟬的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廊間燈光昏暗,房間在三樓轉角不太顯眼的小門里,寧知蟬獨自走進去,鎖好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屋內的空氣有股輕微的潮味,墻壁角落里有一處明顯的霉斑和顏色稍深的水漬。
不過寧知蟬對這些一點也不在意,重重倒在表面被洗得有些發黃的床鋪上,好像實在筋疲力盡,一分一秒都難以堅持了一樣,閉著眼睛,迅速地陷入了不算安穩的睡眠。
寧知蟬往常的睡眠狀態不太好,常常失眠,即便入睡,也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朦朧抽象的夢。
他有時夢到自己走在花叢里,但突然被花朵和草葉藤蔓纏住雙手雙腳,有時夢到自己在很長的河堤上狂奔,看到水底一具穿著紅裙、皮膚被泡得慘白的艷尸。
不過這天晚上做的夢和以往不太一樣。
夢里寧知蟬穿著普通的T恤和運動褲,走在酒吧包廂外的回廊上,經過某一間包廂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