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蟬的應激反應仍在持續,身體微不可見地發抖,好像身體里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似乎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寧知蟬看了看周圍,告訴了司機離這里最近那家醫院的名字。他不想在宋易勛身邊呆太久,他想盡快下車。
大約十五分鐘后,司機在醫院門口停車,寧知蟬背著書包走下來,向宋易勛道謝,然后走進醫院。
他透過醫院的窗子,發現宋易勛的車子在門口停留了少時,然后駛離,又過了一小會兒,寧知蟬才重新走出去。
天氣有些陰沉,氣壓偏低,寧知蟬感到輕微的呼吸困難。
他走進雨霧漂浮的夜色里,步行來到最近的地鐵站。
在公共衛生間的隔間里,寧知蟬打開書包,把瞿錦辭買給他的裙子從包里拿了出來,脫下衣服,將裙子換到自己身上。
裙擺有種艷麗濃郁的紅,寧知蟬有點茫然地看著,眼睛被映出薄似高潮面頰的顏色。
不知道為什麼,眼球表面突然襲來一陣急促的、洶涌的熱意,寧知蟬很用力地用手捂了捂,過了片刻,還未來得及溢出的熱度和濕意才堪堪冷卻下去,倒灌回寧知蟬細瘦的身體里。
衛生間外似乎有人,寧知蟬換好裝扮,謹慎地等到外面沒了聲音才走出去,站在站臺上等下一班地鐵。
他想起給屈吟回電話,不過地鐵上信號不佳,于是只好等到出站之后。
室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雨勢很大,暴露在雨中的地面全部被急促地打濕了。
寧知蟬沒有帶傘,站在地鐵口有玻璃遮擋的平臺上,先給屈吟回了電話,告訴屈吟自己今晚去不了,但沒有詳細解釋緣由,屈吟不想讓寧知蟬為難,因此也沒再多問。
雨被風吹進來一點,裙擺很輕地飄著。
寧知蟬掛斷電話,恍惚地想到現在可能正在酒店里、因等待而變得煩躁的瞿錦辭生動而憤怒的臉。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但沒有收到瞿錦辭催促的信號。
寧知蟬對此感到有些驚訝,訝異于瞿錦辭竟然還沒有對他發火,但又覺得瞿錦辭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畢竟瞿錦辭的脾氣真的算不上好。
“你好。”
聲音從寧知蟬的背后傳來,寧知蟬回頭,發現一個男生正站在他身后,不算太失禮地看著他,手里拿著一柄透明的雨傘,走了過來,站到寧知蟬旁邊不遠不近的地方。
“你是不是沒有帶傘?”他問寧知蟬,“你去哪里,我帶了傘,可以順路送你。”
男生穿白色T恤,看起來很干凈很年輕,身上帶有一種柔和的、沒有半點攻擊性的,類似雨后山林的信息素的味道。
寧知蟬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睛,很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真的沒有關系。”男生有些急切地解釋,稍微停頓了片刻,好像有點擔心冒犯到寧知蟬似的,低著頭看著地面,“我沒有惡意的,只是覺得你很漂亮……我想要認識你,不知道會不會太唐突。”
寧知蟬沒有回答,手里的手機此時突然震動起來,他看了男生一眼,男生便示意寧知蟬接電話,自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寧知蟬通話結束,給他答復。
寧知蟬按下接聽鍵,聽筒中很快傳來瞿錦辭的聲音:“為什麼還沒來?”
“怎麼這麼吵。”瞿錦辭又說。
他的聲音很低沉,在細密繁雜的噪聲中變得有些失真,但聽起來似乎有些煩躁。
寧知蟬背過去一點,很小聲地對瞿錦辭說:“外面雨下很大,我暫時被困住了。”
“再等一下可以嗎?”寧知蟬的聲音在雨聲里變得有些可憐,他抬頭看了看雨勢,有點自暴自棄地想,酒店就在隔壁的街區,冒雨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我很快就過去。”
聽筒中只有輕微的電流音,寧知蟬有些緊張地等瞿錦辭回答,但瞿錦辭很久都沒有說話,寧知蟬一只腳已經準備踏進雨里。
過了少時,電話中突然傳來一陣不太明晰的噪聲,瞿錦辭聽上去有些失去耐心地問寧知蟬:“你在哪兒?”
寧知蟬很輕微地怔了一下,告訴瞿錦辭:“我在越港路的地鐵A口。”
瞿錦辭說“好”,又簡短地命令寧知蟬:“別亂走。”
電話很快被掛斷了,男生還站在寧知蟬旁邊,見寧知蟬收起手機,才有些遲疑地問道:“有人來接你啦?”
寧知蟬點點頭,“嗯”了一聲。
“需要我陪你等一會兒嗎?”男生又問。
“不用了。”寧知蟬很輕地說,聲音在雨里小得幾乎要聽不到,“謝謝。”
男生點點頭,沉默地撐著傘走進雨里。
寧知蟬看著干凈男生逐漸模糊的背影,好像只過去很短的時間,便聽到跑車車輪飛速碾過雨水的聲音,抬頭看到瞿錦辭的車子停在路旁。
寧知蟬頓了頓,正準備冒雨走過去時,瞿錦辭突然打開了車門,從車上快步走了下來,站到了寧知蟬面前。
他還穿著下午領獎時的那套制服,被零星的雨滴打濕了一點,留下幾處顏色較深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