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誠實道,然后眼神指愛撒嬌,“他說的你沒興趣嗎?你可以跟他講講你喜歡聽什麼樣故事,他的閱歷很豐富,應該有你愛聽的。”
平心而論,愛撒嬌個性不錯,是個好相處的人。丁厭不想辜負別人的美意,裝作無理取鬧道:“你是不是后悔帶著我了?”
戴心誠搶著說:“是后悔。楚是為了你,才選的這條最溫和的路線。我們一般不這麼走,這不叫登山,只能叫帶你散步。”
“我又沒有問你!”丁厭頂撞道,“你真討厭,我還不想帶你呢!你有什麼好橫的,官二代很了不起嗎,你這叫欺壓平民百姓!”
“這就叫欺壓了?”戴心誠跳下那塊石頭,走了兩步堵在他近處,說,“你信不信,我把你頭發剪了?”
這個語氣!這個表情!啊啊啊陰影!!!
丁厭在那張臉上看到了他中學時最怕的一類人的影子——每個班級都會有的,坐在最后排的男生;上課不聽講只顧趴著睡覺,下課就伙同一幫哥們兒站在走廊上惹是生非,老師不管,同學們想管不敢管,只得任由他們在校園里飛揚跋扈、橫行無忌。
丁厭揪著楚瀛的袖子,道:“你看!他欺負我!”
戴心誠:“欺負你怎麼了,你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告狀,他是你男朋友還是你爸爸?”
“要你管!”丁厭抓起一把石頭帶雜草,朝對方擲去,“我還奇怪你們倆為什麼要吵架,你就是討打!你被打死活該!”
“來來來,這兒,拿這個。”愛撒嬌眼尖地撿起一根木頭棍子送他。
丁厭接過木棍棒打壞狗。
戴心誠偏頭躲開道:“你別打臉。”
“我就要打你的臉!”丁厭起身要和人干架,他那一個月的你追我逃可不是白玩的。
戴心誠躥得比豹子還快,引誘他沖進那座綠森森的樹林。
丁厭不信這個邪了,一往無前地追上去。
楚瀛收好他吃剩的零食,撿起他們落在溪邊的包,分給愛撒嬌一個。
“走吧,這下消停不了了。”
“不簡單啊大少爺,談個戀愛使盡了看家本領。”
楚瀛不答話,他只是觀察到丁厭的潛能光靠鼓勵并不夠,還需要激發。
為了追那條狗,丁厭暫時性忘卻了肢體的疲乏勞累。他不覺得自己可以靠硬實力趕上戴心誠,他之所以能把對方按在地上用棍子抽——要麼是巧合,要麼是戴心誠故意讓著他。
可是為什麼呢?他招惹我就是為了被我打一頓嗎?
丁厭想破頭也想不通其中緣由。就當是意外吧!打死你這個嘴賤的小混混!
那根木棍被日曬雨淋了多時,內里腐朽,抽了沒幾下就斷裂了,沾了他一手黑色木渣。
丁厭坐在樹下歇息了一會兒,拍拍褲縫站起來;戴心誠的左臉被他抽了一條紅痕,沒破皮,無大礙。
后頭的兩人很快跟來。
愛撒嬌嘲笑道:“你也有今天。”
“滾。”戴心誠奪過包,獨自走去了最前方。
丁厭假裝看不見自己的背包掛在楚瀛的身上,他不想負重了!全給楚瀛一個人背吧!重死他才好!
***
他們一行四人趁天黑前走出了森林,丁厭算了算時間,他今天總共走了10個小時,腿疼得沒知覺了。
那三個人忙著扎營搭帳篷,他趴在包上模仿死尸,誰來問他,他都只機械地揮揮手囈語道:“我死了,別叫我……”
楚瀛拿他無法,只得抱他進了帳篷。
丁厭蓋著毯子小睡了一小時,被人叫醒是因為開飯了。
他捧著一碗玉米濃湯狼吞虎咽,無暇分辨速食和鮮煮的口感之差。楚瀛烤了兩片面包和一個土豆給他,他全吃完了還意猶未盡,好在鍋里煮著牛肉干,馬上就要軟爛了,沸滾的燙噗嚕嚕地冒著泡。
天色暗下,四面的山峰沉入夜色,猶如靜默潛伏的守衛,虔誠地看護著空中那一輪明鏡般的月亮。
丁厭躺在草上,望著夜空中星光,在城市里幾乎看不見這般清亮閃爍的星星。
此地雖是曠野,卻清凈異常,既沒有蟲鳴蛙叫,也沒有鳥兒夜啼;只有綿綿的風聲掠過耳畔,冷意直入骨髓。可是身下過分柔軟,過分舒坦,他絲毫不想起身。
楚瀛剝了一枚棒棒糖,塞到他嘴里。
丁厭含著糖,感慨萬千道:“我的人生還真是滑稽啊……從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網紅,但總在被指指點點,怎麼活都不對勁。出生于普通家庭,機緣之下住進城堡,享受過被一堆傭人服侍的貴族生活;今時今日又來到荒無人煙的,連谷歌地圖都定位不到的深山,和一群牛羊野馬過夜。”
楚瀛:“那不是很好嗎?人是由經歷構成的,人生在于體驗。”
“你沒聽懂我的言外之意嗎?”丁厭說,“這些滑稽的轉變,始作俑者都是你。我平淡順遂的人生,就這麼被你毀掉了。”
“我可以為此負責。”
丁厭隨手揪了一把草,抹到楚瀛臉上,他恨不得自己抓的是一塊牛糞。“你還說呢!你負什麼責了!今天我被人欺負,你又看爽了吧!”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不止一次了。
”楚瀛穩準狠地拿捏住了他的手腕,搖晃兩下,抖落他手心指縫的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