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音響的聲量過高,手機也沒法專心看, 他無聊地望了望鄰桌的父母——他老爸老媽被酸不拉唧的臺詞感動得涕泗橫流, 舉紙巾擦拭眼角的熱淚。
韓云出于周全考慮, 把他和楚瀛分配到了同齡朋友的那一桌。不用面對長輩們的“慰問”固然是好事, 但被一圈不相識的人圍著,終究讓人提不起勁。
丁厭原先期待著和姐姐團聚聊天,然而丁茵今天卻缺席了,說是餐廳太忙了走不開。
他滿腹牢騷,和楚瀛感嘆:“我們三姐弟小時候玩得那麼好,成天形影不離的, 到頭來竟然連婚禮都湊不齊人。”
楚瀛聽他這話背后似有隱情,問:“你哥哥也沒去參加你姐姐的婚禮嗎?”
“沒去啊, 我姐在馬來結的婚, 我哥那會兒在美國讀書, 沒來。”
“這可能就是人吧。”
丁厭:“什麼意思?”
楚瀛:“沒意思, 隨口一說。”
丁厭湊著頭道:“我們結婚的那天, 我可不要這樣子的婚禮。”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楚瀛屈著手指替他將耳側的頭發梳到耳后。
“我希望是場地小小的, 人少一點,不要請很多不認識的人。”丁厭的目光游走于周圍眾人的臉上,“你看,這些人不關心我哥哥嫂嫂的愛情和婚姻,他們只在乎自己給出去了多少禮金,將來能不能連本帶利收回來;這家酒店的菜好不好吃,怎麼還不發筷子……更八卦些的,還會討論我嫂嫂的訂婚戒指鉆石有幾克拉。”
“這樣的婚禮,是為了熱鬧而熱鬧,我不喜歡。我覺得結婚和生活,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最親近的朋友家人才有資格分享這份喜悅與快樂。
什麼風風光光地操辦一場,那都太俗氣了……”丁厭右手支著下巴,注視楚瀛的睫毛,“我和女孩子談戀愛的時候不想結婚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不想要這麼俗氣的婚禮,即便我是個俗人。”
“但哪會有女孩子不想要夢幻瑰麗的世紀婚禮呢?就算女孩子和我想法相同,她的父母多半也不能同意,我的父母更不會同意。”他笑道,“所以我跟你實話實話,我看你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才答應和你結婚的。”
楚瀛一字不漏地聽完了他的想法,可眼睛一直沒看他。此刻與他四目相對,道:“我也實話跟你說,如果你像李琰那樣,非要我八抬大轎把你迎進門,我也伺候不起。”
丁厭撲哧地笑得倒下去,引得圓桌近側的幾位賓客紛紛側目。
他在桌下掐著楚瀛的手掌心,說:“嘴好毒啊你。”
但是正合他意。
***
表哥的婚禮結束,丁厭厚著臉皮回爸媽家賴了兩天。
跟二老講講自己在英國鄉下住得蠻好的,房子可大了,有鸚鵡和狗狗,還有照顧他們生活起居的傭人;這次回來,是想把貓咪一塊兒帶過去。
他媽冷笑兩聲說:“兒大不由娘。”
但其實早就把他發在一家三口小群里的視頻看了無數遍,吃飯時盤問他那房子里有幾口人,是不是跟楚瀛父母一起住。
丁厭夾著菜,說哪兒能啊,我都沒見過他父母。
這可叫他媽逮到了挑剔這樁婚事的機會,說他傻、笨、白癡,父母都沒見過就敢結婚,膽大包天、不知死活。
丁厭無辜道:“我也不想見他爸啊……”
他心知肚明他與父母又多了一項不可調和的觀念差異。
他不在乎楚瀛的家庭如何、父輩兄長又如何;他堅持認為,結婚和生活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哪怕未來不能住大房子或高檔公寓了,一無所有,要為生計操勞地去餐廳端盤子,他的生活也照樣能繼續。因為他和楚瀛都樂意且有能力勝任一份極具挑戰性的工作——事實已驗證了這點。
丁厭對自己的將來,有堅實信心、無限的憧憬和遙遠的展望。
有這種意念做定心丸,他什麼都不怕。
他在英國那一個多月的旅居生活,悠長得仿佛一個季節。但在丁茵眼里,時間是追不上的光,轉瞬即逝,她給自己強灌咖啡消解睡眠不足的疲倦,上下掃視著弟弟,說道:“我總覺得……你有哪里不一樣了。”
丁厭伸出自己的膀子,拍了拍,“變強了!”
他的手臂細又白,沒有半點兒變強的造型。丁茵沒放在心上,只問:“快過生日了,今年想怎麼過?請朋友嗎,要不要姐姐幫你辦?”
丁厭:“不用了吧。我也沒什麼可以請的朋友啊。”
去年他在上班,公司里有交集的同事多,還能聚一聚。但他辭職后都在忙自己的事,最近幾月也沒怎麼跟人來往,突然發消息說過要生日了想請大家吃飯,突兀和尷尬在所難免。
現代人最怕拖欠人情,他請客吃飯,別人就要絞盡腦汁送他禮物,這不是給人平添煩惱嗎。
丁茵沒想這麼多,她和弟弟是相反的人,能妥善處理周遭事無巨細的人際關系,過生日送禮物是禮尚往來,維護情誼的最佳時機,她從不會錯過。
所以她又問:“是準備好了要和男朋友過,不想被外人打攪?”
“是跟他過,但肯定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