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說的這麼卑微啊……”丁厭心虛了。車還沒開動,于是他解了安全帶,湊上去抱了抱對方,在楚瀛的下巴、嘴角親來親去,“親親你……你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了,我和我前女友也沒有這麼好過。”
楚瀛不知是被他言行中的哪一部分打動了,情不自禁展露笑意,卻不是欣然或愉快;車駛上道路,霓虹燈與城市的光亮透過玻璃灑進那雙眼睛里。
“我要是把追你的事跡講給過去認識我的人聽,可能會被他們嘲笑到下輩子。”
丁厭:“為什麼……”
“因為我從來沒追求過誰,喜歡我的人永遠比我喜歡的人多。”
“這點我也是啊。”丁厭有些不服氣了,他仍然是不喜歡楚瀛那種天生的“高人一等”。我又沒有求你追我,是你自己要追我的!
“我是說,我喜歡追你。”楚瀛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這種挫敗感,真是令人著迷。”
他在含沙射影什麼……丁厭道:“你好好說話!我不跟你猜字謎。”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說的全是心里話。”
“我覺得你就是生氣了,還企圖用你的情緒敗壞我的心情……”
“也許是這樣。”
丁厭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認為楚瀛多少有點精神控制傾向,在施予壓力逼他就范,最低限度的妥協還不行,因為他討巧的親吻沒有被接納。他冷臉道:“那你停車,我要下去。”
“為什麼?”
“因為你讓我難受。既然我們在一塊雙方都難受,那分開走好了。”
“不行。”楚瀛拒絕了。
丁厭:“那我不跟你說話了。”
沉默持續了七八分鐘,在十字路口遇上紅燈,車停在斑馬線前。
楚瀛:“行,我錯了。
求求你跟我說話吧。”
丁厭穩如泰山,擺出一張少見的撲克臉。他也是換了新工作才學會這種表情的。
“明天去買裙子,好不好?”
呵呵。
“想要什麼都可以,我買好了送到你手里。”
不稀罕。
“還是說你真的喜歡蘭博基尼?Aventador我有一輛淺藍色的,送給你?主要這個型號快停產了,如果想要全新的,不如我們等一等明年3月亮相的新款旗艦車型?”
靠……丁厭的心肝顫了顫。壕無人性……壕無人性啊!
他穩定心緒,問:“你以前談戀愛,也是女朋友一生氣,你就送包送車嗎?”
“我十九歲之后就沒談過戀愛了,這我上次和你說過。所以我沒什麼機會送別人包和車,你是第一個。”
“我不信……”丁厭一口咬定。假的要死。
楚瀛:“那你要怎麼才肯信呢?”
丁厭:“除非你給我講講,你和你前女友的事。”上次還故弄玄虛,說要進展到下一步才肯告訴他。
“我都把我和前女友的事說給你聽了,你也要對我知無不言,你自己承諾過的。”
***
“我和她是同學的生日派對上相識的,她是留學生,并且以為我也是。我當時沒有向她坦誠我的家世背景,在一起后也沒有;所以她一直默認我跟她一樣,需要去餐館打工掙生活費。我的確去餐廳端過盤子,不過只是出于體驗生活;但她信以為真了,吃飯一定要和我AA,不許我送她貴價的禮物。
“有我二哥鋪張浪費的奢靡作風在前,我父親也擔心我變成那樣,所以常警醒我財不外露。我也很幼稚,真的疑心起假如暴露身份,她是否會改變心態,為了錢才和我談戀愛;于是我模仿其他同齡人的生活習慣,穿快消品牌粗制濫造的衣服,吃冷掉的三明治,喝可樂,還會提著一塊臟兮兮的滑板去上課。
”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經歷過年輕氣盛、目中無人的時期。”楚瀛說,“我十八九歲時就是那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我的父親。有一天我和他大吵一架,憤然離家,是她去大街上找到我,并把我帶回了她的公寓。”
“那張單人床又小又窄,睡兩個人很擠,所以她緊緊地蜷縮在我懷里。半夜我醒了,聽到她在衛生間里哭,我走過去問她為什麼,她說她父母在國內出事了,爸爸進了監獄,媽媽帶著弟弟自殺了。而她只要一回國就會背上巨額債務,她的人生徹底完了。
“而我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別的什麼也沒做。后來我想了好多天,還是跟她坦白了,我家其實很有錢,她想象不到的有錢;我會回去跟我爸認錯道歉,這樣問題就解決了,她未來幾年的學費生活費由我承擔,債務我也會盡量幫忙償還。
“她聽完抱著我哭了好久。我非常愚蠢地把那當做是喜極而泣,而她也確實沒再和我說過什麼。我帶她回了我自己的住處,躺在寬敞舒適的床上,我對她說沒事的,你不再孤立無援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回家。
“然而當我第二天早上醒來,只聞到一股很重的酒味。我轉過身去看她,她已經沒有呼吸了。法醫說她服用了各類藥片和大量烈酒,死于乙醛中毒。”
丁厭小心翼翼地喘著氣,“可是……為什麼呢?問題明明已經解決了啊。”
“是啊,為什麼呢。我想了很多年,至今仍然不明白。”楚瀛幽邃的眸色融入黑沉沉的夜色,“我的身邊總是有許多復雜難解的事,無論我如何搬弄邏輯,都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