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正式舉行,是在太陽剛剛劃過塔尖的時候。
熱熱鬧鬧的交談混著樂聲,午后的陽光有點慵懶地落下來,穿透樹枝,割成細碎的柔和光影。
于笙聽了一會兒,覺得音樂有點耳熟得過了頭。
“正常。”靳林琨笑了笑,給男朋友解釋,“現在的管風琴都不是風箱驅動,設計了新的電副程式。我這邊彈完,它就能錄下來,自動控制想放幾遍放幾遍。”
于笙還記得這個人頭幾天沒完沒了往教堂跑:“為什麼樂隊還有管風琴師?”
靳林琨的考慮很全面:“教堂的年頭久了,要是演奏臺上面不坐著人,容易被懷疑鬧鬼。”
非常周到。
于笙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看著老賀走過來,居然難得地生出了點緊張。
明明早已經在一塊兒,對彼此也都不能更熟悉。
“不要緊,就是把你帶到樹那邊。”
靳林琨這個人很破壞氣氛,拉著于笙往拱門對面示意:“幾步路的事,一抬腿就回來了。”
于笙本來打算懟他一句,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回來”兩個字,心里還是不自覺地燙了燙。
老賀笑瞇瞇站在邊上,耐心等著他。
賓客親友區,靳先生和黎女士坐在第一排,朝他們笑著招手。鐘影帝和自家總裁也坐在邊上,也不知道那時候究竟說了什麼,年輕有為的小林總到現在還有點紅,一只手老老實實地被影帝撈在掌心里握著。
夏令營的一群好朋友格外活躍,有人揮胳膊有人舉燈牌,岑瑞居然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個無人機,晃晃悠悠地找著合適的航拍角度。
靳林琨還有點心有余悸:“他們本來是打算在無人機上掛一個‘百年好合’的大紅條幅的,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
于笙:“……”
評價多少出了點偏差。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靳林琨大概都已經是這群人里面最尊重氣氛的了。
一會兒還要互換戒指,靳林琨在口袋里摸了兩下,翻出了個深藍色絲絨的盒子,塞進于笙手里:“待會兒再打開。”
在挑戒指這件事上,靳家人的指導思想倒是很一致,都下定決心一定要給小朋友一個驚喜。
但除了這個指導思想,剩下的都出現了非常鮮明的差異。
于笙還不知道拉鋸戰最后誰贏了,接過那個手感意外相當不錯的盒子:“什麼造型?”
“易開罐拉環。”靳林琨發誓要把保密進行到底,張口就來,“帶再來一瓶的,渴的不行的時候還能二次利用……”
跟這個人就不能認真。
于笙不準備讓他順桿往上爬,索性說什麼都信,點點頭:“挺好。”
他的語氣太認真,讓正計劃接下來怎麼編的靳林琨愣了下:“啊?”
于笙晃了下那個盒子:“就要這個了,必須要再來一瓶的。”
靳林琨:“……”
現在去喝可樂可能不一定來得及。
于笙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人,沒忍住抬起嘴角。
靳林琨張了張嘴,目光落在他身上,一時沒能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
陽光掠過塔尖,透過葉脈的紋路,落在他們家小朋友的眼睛里。
湛黑瞳底泛起的笑漪浸過陽光,暖得能一路落進心底。
老賀收到神父的示意,拍了拍于笙的肩膀,含笑朝他伸出手:“走吧,一抬腿就能回來。
”
一抬腿就能回來的距離比想像里更短。
于笙被老賀領著,走到靳林琨面前,把自家學校小兔崽子的胳膊放進隔壁學校兔崽子的臂彎。
牧師詢問誓言,交換戒指。
從戒指的造型來看,靳林琨這次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居然順利戰勝了審美相對更別具特色的靳先生和黎女士。
白金材質,干凈的磨砂素圈,一側嵌著幾顆極不起眼的深藍色碎鉆。
里面刻了兩個人的姓名縮寫。
“星辰。”
靳林琨摸摸小朋友的頭發,笑了笑:“從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
于笙揚眉,迎上靳林琨眼底柔和到深邃的笑意。
從童年起,我便獨自一人。
照顧著歷代的星辰。
這是首不算太出名的小詩,詩人叫白鶴林。于笙曾經順手抄錄過一次,當成書簽,翻書的時候不知道順手夾到了什麼地方。
沒想到這個人居然也能記住。
不光記住了,甚至還給他編出來了個戒指的典故。
“就這個合適。”
靳林琨把戒指給他戴上,壓低聲音:“本來想選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但這個意境實在差太多……”
于笙沒忍住,笑了一聲:“挺好。”
靳林琨有點兒拿不準:“這次是真挺好?”
“上次也是真挺好。”于笙朝他伸手,“男朋友,我的再來一瓶呢?”
“……”
這是個不能深究的話題。
幸而于笙對易開罐拉環的執念也沒那麼深,問了一句,就拿過靳林琨的那枚戒指,拉過了男朋友的胳膊。
于笙替他把戒指套上無名指,不自覺地出了會兒神。
直到另一只手覆上脖頸,溫溫熱意跟著熟悉的力道一塊兒,把他拉回現實。
靳林琨握著他的手,揉了兩下小朋友的后頸:“祝我一下?”
有爸媽在身后,又遇不到什麼欠收拾的人,于笙已經挺久都沒機會說點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