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怔怔站著,眼睛睜得有點兒圓。
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男孩子,其實乖得不行,給了顆糖就含著,臉頰都跟著稍微鼓起一點柔和的弧度。
靳林琨心底軟得厲害,摸了摸頭發,還是沒忍住,低著頭輕聲開口:“于笙,閉眼睛。”
他的語氣和平時都不一樣,于笙眉峰微蹙,沒說話,照著他說的闔上雙眼。
眼前的世界歸于溫暖的黑暗,極溫暖極柔軟的觸感覆落下來,輕落在額頭上。
于笙胸口忽然輕悸。
他本能地想躲,感覺明明已經使了不少力氣,卻連靳林琨松松環著他的手臂都沒能掙開。
靳林琨貼著他的額頭,一手覆在少年微涼的后頸上,慢慢安撫:“沒事,沒事的……”
于笙的心跳快得叫他有點擔心,靳林琨放開手臂,稍稍退開,小臂忽然被一把攥住。
被臂間傳來的力道引得心口微微一疼,靳林琨低頭,輕聲開口:“我不走,于笙——”
于笙沒聽他說話,嘴唇抿得幾乎不帶血色,喉結上下動了動,學著他的動作湊上來。
靳林琨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有點發怔,看著居然真什麼都肯學的小朋友。
小朋友個頭比他矮了一點,踮了兩次腳,脾氣有點兒壓不住:“你下來。”
“……”
靳林琨被“下來”這個動詞引得輕輕咳嗽了兩聲,張了張嘴,明智地沒有笑,很配合地低下頭。
有點兒急促的氣息拂在臉上,心跳透過胸壁,咚咚砸在對面的胸膛里。
于笙看起來有點過于緊張,但基本動作依然學得很到位,緊緊攥著他的胳膊,抿著嘴唇一絲不茍湊上去。
靳林琨很配合,肩背都傾下來,額頭輕輕印上于笙的唇畔。
很涼,有點兒干燥。
一看就是最近沒被催就懶得喝水。
靳林琨輕闔上眼睛,心臟忽然跳得飛快。
他本能地圈住胸前的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嗓音,低低呼了口氣:“虧了……”
于笙長這麼大都沒這麼緊張過,什麼感覺都沒來得及有,剛落地就聽見他說話,忍不住皺眉:“虧什麼?”
靳林琨很悵然:“應該換個地方親的。”
……
被扔回沙發的靳林琨摸摸鼻尖,亡羊補牢:“朋友,我說的是臉。”
“我想的也是。”于笙問他,“不然呢?”
“……”
靳林琨岔開話題,半哄半勸著于笙去洗澡,主動承擔了收拾屋子的工作。
又有小半個月沒回來,家里多少落了些灰,但要收拾的地方也并不算太多。
靳林琨一直待到晚上,在于笙家挨個屋子磨蹭了半天,終于還是被扔出了門。
家里有人在等,再怎麼都是應當回去的。
于笙拎著人扔出去,想起靳林琨描述的情況,又特意教育了他一遍回家不要再煩人欠揍了。
靳林琨試圖解釋,還是被于笙干脆利落塞進了電梯。
客廳少了個人,又重新安靜下來。
于笙靠在沙發里玩兒了一陣手機,起身拎著靳林琨留下的那兩個大號行李箱,進了臥室。
一箱子衣服里大半都是襯衫,于笙把怕皺的挑出來掛好,書也抱出來,在書桌上碼齊。
也不知道這人哪來這麼多的東西。
才收拾了一半,原本還挺寬敞的臥室忽然就擠得不行。于笙拿著件黑襯衫,正不耐煩地往衣柜里懟,忽然察覺到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
明明空蕩得叫人躺不住的屋子,好像忽然就被填滿了。
屬于另一個人的存在和氣息,很自來熟地擠占進來,充斥著他身邊的每個角落。
他自己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察覺,生活已經跟以前徹底不一樣了。
于笙拎著那件襯衫,往衣柜里的橫欄上掛,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衣架的鉤子先碰著了個什麼小東西。
擱在橫欄上原本就不穩當,這麼一碰,啪嗒一聲就掉了下來。
一顆糖。
他給靳林琨的糖,居然還掉在這兒了一顆。
可能是對方收拾房間時候落下的,于笙順手撿起來看了看,把那件衣服掛上去,仰面倒在床上。
他明明沒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可莫名就開始習慣喝亂七八糟的紅棗水,習慣按時吃飯,習慣洗完澡以后草草擦兩下頭發。
習慣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有空,就會帶著本書刷兩頁題,背幾篇重點。
于笙空著的手虛攥了兩下,仰著翻過來,輕輕握了握。
屋子里明明沒其他人,可這麼多屬于另外一個主人的東西被塞進來,居然也一點兒都不空蕩了。
于笙閉了會兒眼睛,那顆糖被他在掌心攥了一陣,撕開包裝紙,放進嘴里。
他實在不愛吃糖,嘎嘣嘎嘣咬碎了那顆糖,把糖粉咽下去。
……虧了。
-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氣息實在太催眠,于笙躺了一陣,居然真睡著了。
甚至還短暫地做了個夢。
夢里靳林琨一天就把所有糖吃完了,牙疼得不能說話,臉腫成了個饅頭,回來要他負責。
……
于笙睜開眼睛的時候,還盯著天花板仔細地回憶了一陣,自己究竟是嚇醒的還是幸災樂禍笑醒的。
靳林琨吃沒吃糖不知道,他剛吃了一顆,嘴里還都是甜得有點齁的水果糖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