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論承不承認,想沒想清楚,后果是什麼,總歸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宿舍里安靜的時間太長,靳林琨張了張嘴,想逼著自己說出點什麼話來,投落在桌面上的影子卻忽然動了動。
于笙轉身回了自己的床鋪。
靳林琨慢慢攥緊手里的筆,閉了下眼睛,忽然開始后悔。
萬一于笙不愿意怎麼辦?
靳林琨清楚于笙的性格,如果于笙不愿意,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有多遠滾多遠。
可小朋友家里那麼冷清,一個人的話,接下來的一年要怎麼過?
要是不說破,不論以什麼理由,都能想辦法摸到門口,哪怕蹲在門口守著人也能跟著蹭進去。
可現在已經沒這個緩和的機會了。
他不說破,他的小朋友再怎麼都還能有人陪。
現在這個選擇成了于笙的。
靳林琨越想越坐不住,深吸口氣,正想努力開個什麼玩笑打岔過去,于笙已經匆匆大步轉回來,把一張白紙拍在他面前。
靳林琨怔了怔,猶豫半晌,輕輕抬頭。
“……你寫。”
于笙耳朵紅透了,像是從喉嚨里逼出來的字,緊攥著的拳頭一松,把一把鑰匙扔在他桌上。
“你那破字我看不懂,寫完了……念給我聽。”
第五十八章
于笙說完要走, 才轉身, 就被靳林琨一把攥住了手腕。
門外有人走動打鬧,也有人忙碌著收拾東西。
最后一天的夏令營, 誰都沒心思早睡,清晰熱鬧的人聲透過門板傳進來。
聽力忽然就比平時敏銳了不少, 秒針一格接一格地往前挪, 呼吸聲有點急促, 混著不知道是誰的激烈心跳。
靳林琨抬頭,定定看著他。
小朋友整個耳朵都紅了, 唇角緊抿著,眉峰用力蹙起來,看起來隨時能動手把他揍一頓。
可被他攥著的那只手卻一點兒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甚至沒使什麼力道, 手指松松攏下來, 腕骨微凸, 貼著他的掌心。
有點……乖。
靳林琨拉著他,喉結輕輕滾了滾:“于笙。”
于笙繃著唇角:“你這就寫完了?”
“……這就寫。”
視線轉回桌上那張白紙, 靳林琨倏地回身,抄起筆就要開頭, 筆尖頓了頓, 又彎下腰在抽屜里翻找起來。
于笙忍不住問他:“找什麼?”
“鉛筆。”靳林琨把抽屜翻了個遍,匆匆起身,在書架上一層一層地找,“你等一會兒,我畫個橫線, 得打草稿,你稍微——稍微等我一下……”
他好像從來沒這麼緊張過,不自覺地念叨個沒完,團團轉著找了兩圈,細汗都在額頭泛了一層。
于笙看了他一陣,垂了眼睫,嘴角無可奈何地抿了抿。
靳林琨埋頭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從犄角旮旯里翻出支斷了頭的木頭鉛筆,抄起把小刀要削,才抬手就被另一只手接了過去。
于笙沒說話,隨手扯了個凳子,在他身邊坐下削鉛筆。
修長手指穩定有力,木花在刀鋒上綻開,混著一點點細細的石墨粉末,撲簇落下來。
少年稍微彎下腰,還沒換下來的襯衫收束起利落勁窄的腰線,眼睫垂下來,視線安安靜靜地落在鉛筆上。
靳林琨輕聲叫他:“于笙。”
他的語氣和平時都不一樣,于笙忍不住輕蹙了下眉,手里的小刀頓了下,繼續一下下削著鉛筆尖:“干嘛?”
“我——”
靳林琨有點突兀地停頓下來,隔了片刻才繼續往下說:“你能教我做飯嗎?”
于笙有點莫名其妙:“學這個干什麼。”
靳林琨輕輕笑了笑,神色難得局促:“我家——我家可能要有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胃不好,一不吃飯就容易餓得疼,自己又不愿意做。”
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繼續說下去:“我能陪他睡覺,陪他學習,能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煩他。能幫他打架,能跟他一塊兒翻墻,一塊兒練琴,還能四手聯彈。”
“但是我還不會做飯。”
靳林琨垂著視線,空著的右手輕攥了下:“我想,要是他哪天想睡懶覺了……我得親親他,把他塞回被子里接著睡,起床做好吃的給他吃。”
他說完話,屋子里就又安靜下來。
這回連呼吸聲都停了,只有砰砰的心跳爭先恐后交疊著,雷鳴似的響。
靳林琨有點緊張,本能地話癆:“我切土豆絲都切不好,怕我做的不好,他忍不住揍我——”
“可以了。”于笙打斷他,“你要是停在剛才那句,其實挺感人的。”
“……是嗎?”
靳林琨愣了愣,忍不住自責:“還是應該打草稿的……”
于笙忍不住挑了下唇角,又立刻繃起來,把削好的鉛筆給他扔回去:“行了,打吧。”
鉛筆被削了半天,比剛才又短了半截,一只手就能整個包住。
靳林琨居然真的轉了回去,姿勢有點別扭地握起那個小鉛筆頭,準備好好打個草稿。
于笙站在他身后,看著他認真地在紙上打好格子,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地寫剛才說的話,忽然有點倉促地閉了下眼睛。
靳林琨才寫下半行,覺得頸間涼了涼,條件反射拿過搭在桌邊的毛巾:“頭發還沒干?過來,我幫你擦——”
他的話音頓了下,慢慢站直。
……
少年的肩膀還繃得緊,整個人硬邦邦地較著勁,揉進懷里花了不少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