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或許這一個月,能給你們很辛苦很艱難的這一年里,加上點不同的東西。”
老萬摸摸旁邊兩個男生的腦袋,一笑:“這種東西可能對成績沒有太明顯的幫助——但接下來的時間里,在你們覺得太辛苦太疲憊,或者迷茫失去方向,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你們可能會忍不住想起它。”
“你們都是好孩子,越是好孩子,越要承擔更大的壓力,付出更多的辛苦。”
“不論任何時候,只要你們需要,就能回來找它。”
夜風微涼,安安靜靜地盈著星光。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先忍不住哽咽出聲,原本還很要面子、一定要偷偷抹眼淚擦眼睛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們也都先后肆無忌憚地哭出來。
一直以來無形的壓力,即將面臨高三的迷茫和緊張,維持名次更進一步要付出的無數個不眠之夜的努力,家長老師的期望,自己的理想和不甘心。
所有的壓抑和不安,緊張和迷茫,都變成眼淚,一股腦地盡情宣泄出來。
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然后回去還要繼續努力,要繼續一步一步咬牙走下去。
翻過這座山,看到想要看到的風景,長成想要成為的樣子。
-
這天晚上,七組是整個操場里最后一個離開的。
老萬送著同學們到了宿舍門口,笑著挨個拍過肩膀:“好了,回去就都不準再哭了。別看現在難,等你們上了大學,開始以后的人生,再回頭看高考就像上輩子的事一樣……”
還在抹眼淚的女孩子吸吸鼻子,抬頭:“老師,以后的人生跟現在不一樣嗎?”
“不一樣啊。”
老萬很耐心,笑了笑:“人生要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學習只是其中的一站。”
他的聲音很輕,卻顯得格外認真:“你們要一直往前走,可能會遇到一些新的煩惱,收獲一些新的快樂,可能會找到你們真正想落腳的地方,遇上一個真正喜歡的人……”
他說得不急不緩,目光照眾人身上一落,又笑起來:“好了,現在為了你們以后的人生里能有茂密的頭發,快回去睡覺吧。”
一群眼圈通紅的男生女生目光重新亮起來,忍不住笑成一片,爭先恐后跟老萬揮手,結伴上樓回了宿舍。
兩位并列第二的門口已經守了不少等著寫同學錄的人。
靳林琨拖著于笙一塊兒寫同學錄,這人字寫得好看也一定要秀,龍飛鳳舞瀟灑地拿行草寫著祝愿。
每個捧著學神親筆的人都又找到于笙這邊一次,求笙哥添了行譯文。
于笙寫煩了,踹他凳子:“你能不能好好寫字?”
“不好看嗎?”
靳林琨還在聚精會神運筆,被他一踹,琨字的一提就寫出去不少:“這是張旭的草書體,我練了很久的。”
于笙直接把手里那張同學錄遞過去:“這個字是什麼?”
“……”
靳林琨摸摸鼻尖:“朋友,除了這個字你都認識?”
草書講究筆畫連綿、隨心所欲,于笙已經看習慣了這個人意識流的插畫,基本能猜出個大概:“鵬程萬里,前什麼無量?程還是途?”
靳林琨:“途。”
于笙皺了皺眉:“走之旁呢?”
靳林琨圈著他的肩膀,探過去,在下面屏息凝神描了一筆。
……
接下來蹭學神之氣的同學們都獲得了琨神峻拔好認的行楷贈語。
七組的同學錄壓在最后,兩個人都寫得認認真真,靳林琨給每個人都寫了不少,有幾個居然還附了紙。
于笙這邊寫完半天了,沖了個澡出來,看著他還在埋頭奮戰,忍不住過去看:“你在寫情書?”
“哪有。”靳林琨啞然,順手劃了個錯字,“要寫情書也是給你寫。”
七組朝夕相處,幾乎每個人都來問過題,他對其他人擅長不擅長的方向大都有數。多少建議些接下來幾個月想要提高成績最適合的努力方向,也能省下不少走歪路浪費的時間。
靳林琨正對著人名回憶對號,思維再一次先于理智跳出了答案,等反應過來宿舍里好像格外安靜的時候,已經很順當地說完了。
他的筆不自覺地頓了下,喉嚨輕輕動了動,心跳忽然快得幾如擂鼓。
于笙就站在他身后,離的很近,影子就投落在他的書桌上,甚至能察覺到少年身上尤其干凈的氣息。
靳林琨攥著筆,張了張嘴,沒能立刻說得出話。
其實不難解釋,開玩笑,打趣,不管說什麼,怎麼都能隨口岔過去。
但他又好像無論怎麼都做不到。
無數次被壓制下去的念頭,每一次按下去,再反撲的時候都會比上一次更加洶涌,更加難以自控。
靳林琨低著頭,看著于笙在桌上的影子,一聲一聲數著自己的心跳。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喘不上氣。
……
也不知道要是喘不上氣,他舍友能不能愿意給他做人工呼吸。
越緊張思緒就越活躍,脫韁的念頭一瞬又不知道飛向了什麼地方。靳林琨盡力收攏思維,肩膀艱難地繃了繃,想要轉過來,又莫名怎麼都動彈不了。
只有臨進宿舍門之前,老萬那句“找到真正想落腳的地方,遇上一個真正喜歡的人”一遍遍在腦海里重復,一遍比一遍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