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平時難得好好說話,每次一正經起來,就叫人莫名的不適應。
于笙往身上摸了摸,才想起剛換的睡衣里沒帶糖,抿了下嘴角,把杯子先塞過去:“你喝不喝?”
靳林琨揚了揚眉,鏡片后的眼睛忍不住又彎了下:“喝。”
他沒接過來,就著于笙的手,低頭喝了兩口咖啡:“朋友。”
于笙還得保證不嗆著他,給他舉著杯子,偏著頭看角度:“嗯?”
靳林琨收起毛巾:“你是不是不常喝咖啡?”
于笙熬夜通常不喝東西,偶爾喝兩罐啤酒,沒成年這人又不準,有點不耐煩:“不喝,干嘛?”
靳林琨:“你這個至少還得再加四分之三杯的水。”
于笙:“……”
懷疑自己可能是喝了一口中藥,靳林琨盡力維持著表情控制,沉穩地翻著能接水的杯子,嘴里忽然被塞進來了根棒棒糖。
七彩的,造型活潑浮夸,已經在桌上戳了挺長時間。
靳林琨有點惋惜,叼著糖含含糊糊:“這是給你買的。”
“我知道。”于笙握著另一頭,言簡意賅,“叼住。”
靳林琨:“?”
不等他反應過來,于笙已經在另一頭干脆利落地一撅,把棒棒糖掰成了兩半。
“……”靳林琨:“朋友,等一下——”
于笙沒等他,順手把另一半棒棒糖塞進自己嘴里,又往馬克杯里加了四分之三的水。
半個小時后,于笙看著抱了電腦就往自己床上放的人,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那邊沒地方?”
“都占滿了。”
靳林琨還含著那半塊棒棒糖,指了指桌上床上攤開的練習冊:“而且我很想念另外半顆失落的棒棒糖……”
于笙早把糖吃完了,也不知道這人怎麼能吃得這麼慢,端著咖啡半晌沒想出該怎麼回答,眼睜睜看著靳林琨理由充分地蹭上了自己的床。
咖啡這東西只要捏著鼻子喝下去第一口,后面倒是都還不算太難適應。
于笙邊翻地理書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咖啡,聽著身邊噼里啪啦敲鍵盤的清脆聲響,忍不住抬了下頭。
靳林琨還在總結重點題型,手打往電腦上謄,鏡片后的目光異常專注。
不是為了還人情應付差事,從日租房回來,于笙就看著他蹲在床邊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的練習冊模擬題。
從宿舍翻到自習課,又忙活回來,認真得連自習課上都沒來煩他。
于笙落下視線,筆尖在算草紙上不自覺地勾了幾筆。
那些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被他們犧牲掉的究竟是多重要的東西。
靳林琨還在敲鍵盤,沒留神,被舍友隔著被子踹了兩下。
力道不重,看起來應該還沒發現他蹭床理由在邏輯上的不充分。
坐在床上姿勢畢竟不舒服,他撐著胳膊坐起來,扶了下眼鏡:“怎麼了?”
于笙探過來,拎著他的衣領,往他背后塞了個枕頭。
……
學習的時間其實過得挺快。
咖啡的效果比預料的強出不少,眼看窗外都已經顯出朦朦朧朧的亮色,于笙眼睛困得快睜不開,意識卻依然異常清醒活躍。
……
大概就是信風和洋流手拉手在七大洲四大洋的版圖上反復縱跳。
于笙用力揉了把眼睛,堅持著翻了幾頁書,泛酸的眼睛還是不堪重負地合攏。
才要努力再睜開,一本書已經遮在了他眼前。
攥著書的手指修長穩定,角度找得剛剛好,擋住了全部光芒:“睡吧,不早了。”
應著他的話,窗外輕快地鳥叫聲也跟著響起來。
“……”靳林琨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晨光,嚴謹改口:“睡吧,很早了。”
于笙沒忍住,抿了下嘴角:“你不睡?”
“還差一點兒,我弄完它。”
靳林琨起身下床,把枕頭環回來,按著他躺下去:“你睡,我在邊上弄。”
舍友需要點白噪音幫助入眠,他經常在于笙床邊看書看題,習慣成自然地去搬了把椅子,把電腦放在腿上。
規律輕微的鍵盤敲擊聲又響起來。
于笙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偏偏怎麼都睡不著。
東南信風的箭頭一圈一圈地繞,季節洋流盤旋轉圈,背下來的東西都在腦子里亂糟糟地推來撞去。
所以他其實并不很愛學習。
過于出色的記憶力帶來的并不都是令人愉快的體驗,大腦不會自動停止運轉,信息的過分充盈會讓思維停不下來,又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能讓大腦哪怕暫時空一點,讓他休息休息的方法。
喝了咖啡之后,這種感覺不光沒好轉,反而更明顯了。
于笙在床上反復輾轉幾次,抬手遮住眼睛,側身轉向墻里。
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身邊敲擊鍵盤的聲音停了,身影靠過來:“怎麼了,不舒服?”
“正常情況。”于笙闔著眼睛,把被往上扯了扯,“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他還得把背下來的東西理順,找到合適的地方放進去,等要用的時候再翻出來。
像這種邏輯性的內容會麻煩一點,有時候需要一兩個小時才能整理完,那種單純的、沒什麼意義的條目性內容就要簡單得多。
初中那幾年,為了能靜下心來繼續學習,他有時候會一個人坐在床邊,從頭到尾背新華字典,讓自己稍微輕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