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沒動，手放平下來，落在琴鍵上，沒說話。

　　瘦高男生咽了咽唾沫，往后退了兩步，朝于笙道著歉倉促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琴聲停了好一會兒，于笙皺了皺眉，低頭：“你——”

　　“沒事。”靳林琨笑笑，打斷了他的話，抬頭，“來，彈一段試試。”

　　于笙抿起唇角，沒說話，從他身后彎腰，一只手落在琴鍵上。

　　靳林琨按響了第一個和弦。

　　第一次配合，注定不可能直接默契得直接彈出成品來。靳林琨習慣了雙排鍵，能彈得區域忽然折半再折半，經常會反應不過來，一不小心就碰到于笙的手。

　　連糾正他和弦都沒什麼耐心的舍友，忽然沉默著配合得周全到極點，單手穩妥熟練地繞過他的手臂，一絲不茍地彈著自己那部分譜子。

　　靳林琨不自覺走了下神，已經進度到下一頁才想起緊接著有個左手和弦來不及彈，下意識開口：“抱歉——”

　　和弦聲壓著他的話音響起來。

　　于笙原本一直是站在他身后右手配合，左手忽然加上來，補上了那個和弦。

　　“抱歉個屁，我盯著呢。”

　　少年的聲音從他背后響起來，清冽干凈，帶了一點兒慣常的不耐煩：“缺什麼，我替你補上不就行了嗎？”

第四十三章 

　　說好了奔跑著幫忙砸和弦, 結果來回折騰的成了于笙。

　　靳林琨照譜子按著琴鍵, 有心想要問問鋼琴的四手聯彈是不是應該兩個人規規矩矩坐在琴凳上，話到嘴邊, 卻怎麼都沒說得出來。

　　身后的人動作利落，雙臂從背后圈過他, 稍微往下一壓, 胸口就隨著動作貼上他的肩背。

　　穩定堅實的力道, 牢牢罩著他，心跳恒定, 就落在他的背上。

　　靳林琨把主調交給于笙，接過和弦，抬手翻過一頁譜子。

　　在這兒遇到同學不奇怪, 上屆高三剛高考完, 現在正是放松的時候, 除了出去旅游的，剩下的大概都在外面浪。

　　就是錯過了一年高考而已, 他哪一年考試，該愁的是別人不是他, 沒什麼可在意的。

　　可能只是……太久沒被人這麼叫過了。

　　不習慣了。

　　背后的力道依然穩定, 靳林琨稍微坐直，向后輕輕靠了靠：“缺什麼——都給補嗎？”

　　“補。”于笙專心接他漏的和弦，忍住了扯著他給肖邦跪下的沖動，“還缺什麼？”

　　靳林琨張了張嘴，沒出聲。

　　……說了說不定要挨揍。

　　鋼琴畢竟還是貴的。

　　靳林琨心算著鋼琴的價格和萬一弄壞了大概需要的賠償, 一不小心看串了譜子，落手搭在了于笙的和弦上。

　　不及撤開，于笙左手也已經看都不看地精準落下來。

　　眼看就要被舍友打手訓和弦，靳林琨靈機一動，手掌順勢翻過來，直接握住了那只手。

　　……

　　一瘸一拐跟著舍友走出琴行的時候，靳林琨還在思考琴行的琴凳為什麼那麼滑。

　　還有他舍友踹琴凳的動作究竟為什麼這麼熟練。

　　于笙順道買了個枕頭，拎著靳林琨和枕頭回了家，一起扔進沙發，又翻出那個兒童益智電子琴塞進他懷里。

　　捫心自問，靳林琨覺得自己除了走神之外，技術水平還不至于這就降落到這個層次，抱著電子琴忍不住抬頭：“朋友，我覺得我已經長大了……”

　　于笙挺不給他面子：“你找個五歲的，問問他在什麼情況下彈琴需要把手翻過來。

”

　　“……”靳林琨揉揉鼻尖，打開電子琴的開關，叮叮咚咚按了幾下。

　　甜得齁人的紅罐牛奶還剩下一罐，放在冰箱里，拿出來就蒙上一層薄薄的水汽。

　　眼看一罐牛奶又精準定位地迎面砸過來，靳林琨護著小電子琴，及時抬手接住：“定外賣嗎？”

　　“不定。”于笙把買的菜拿出來，簡單挑了挑，“我做。”

　　靳林琨正轉圈打著易拉罐，聞言抬頭，手里的牛奶也跟著晃了晃。

　　“你要是把它灑在地毯上，就什麼時候弄干凈什麼時候再走。”

　　于笙眼觀六路，提前警告一句，拎著菜往廚房走：“不準幫忙，敢幫忙就自己吃自己做的東西。”

　　才站起來的靳林琨被毫不留情按滅了熱情，有點遺憾：“真那麼慘烈嗎？我覺得我熬粥其實還可以……”

　　于笙沒理他，把幾樣菜簡單摘了摘，扔進水槽準備洗干凈。

　　靳林琨閑不住，一轉身就又跟著他繞進了廚房。

　　“幫你洗菜，這個不耽誤。”

　　靳林琨很快找到了合適自己的工作，解開袖口，三兩下挽起來：“我也想學，給你打個下手。”

　　于笙自己其實挺不愛做飯，有阿姨在就給什麼吃什麼，一個人就點外賣，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早上就忍不住買了兩兜子菜回來。

　　看著他興致勃勃地跟在邊上繞來繞去，于笙還是沒往外轟人，簡單交代了他怎麼收拾，自己去打雞蛋。

　　靳林琨確實不是心血來潮，挺認真地在學。

　　他這人做什麼都顯范兒，洗個菜架勢也很唬人。袖口挽到手肘，腕骨清晰，修長手指專心地擺弄著手里的青菜，好像這也是件什麼非常重要的事。

　　“學這個干什麼。”于笙不覺得他有什麼需要自己做飯的場合，順手扯了個圍裙給他套上，系繩在身后打了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