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掛了電話,屈意衡卻始終保持著之前接電話的姿勢,盯著那幅畫看。
畫上是一個男人,躺在水面上,你不知道他是死了正漂浮在水面上,還是正準備沉入海底。
畫還沒有完工,他不確定自己畫不畫得完。
他想起昨晚姚湛問他肩膀上那句紋身是什麼意思,他沒回答。
意思是,答案在風中飄揚,可它對于屈意衡,又不僅僅是一行字那麼簡單。
關于這個紋身的故事,他沒對任何人提起過,而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并不知道他有這個紋身,這是他的秘密。
他從床上起來,把手機放在一邊,幾分鐘后,在畫上又加了幾筆。
這樣的作品,從開始創作到完工,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而在這個過程里,落下的每一筆都融入了創作者的靈魂。
很久以前老師就說過,他們不是用筆在創作,而是用靈魂。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屈意衡的靈魂離家出走了,游走在rou體之外,他沒辦法創作出一副令自己滿意的作品,所以他屈服了,認命了,自甘墮落了。
他接一些雜志社的約稿,價格便宜,快餐似的創作,他以此來維持生計,甚至把創作重心放在了那個上面。
他忘了自己的創作初衷,忘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時候對老師說自己要成為最讓他驕傲的學生。
現在的他,配不上過去的那個他。
他又想起姚湛,又想起十幾歲的自己。
突然覺得,原來走過的每一步,都在把他往另一個世界推,不僅姚湛變成了另一個人,他也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屈意衡。
第12章
屈意衡收到姚湛信息的時候,正準備給竇郁聰打電話。
今天星期日,不上班,也沒聽對方說過要加班,而且他們之間的習慣是,就算出門也會告訴彼此一聲,可今天一早屈意衡起床的時候竇郁聰就不在,說明對方很可能是臨時出去的,沒來得及告訴他。
一天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雖然說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不至于就那麼丟了,可是屈意衡總覺得他是當哥哥的,哪怕這個弟弟就比他小一歲,他還是偶爾會不放心。
更何況,竇郁聰最近失戀,盡管他只是喝醉了那天抱怨了幾句,罵了幾句臟話,但屈意衡明白,六年的感情一朝成了笑話,任誰都不會好過。
他怕竇郁聰出什麼事兒。
手機剛拿起來,信息就進來了。
姚湛說:我快下課了,晚上一起吃飯嗎?
可以毫不避諱地說,屈意衡等這條信息等了一天,雖然不至于坐立不安,但他確實會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確認對方是否發來了消息。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迫切的在等某人的感覺了。
屈意衡給他回復:好,我們哪里見?
他很確定,自己對姚湛的渴望和期待并非因為感情,而是因為rou體關系。
這段時間,他的創作靈感枯竭到他連下筆都費勁,以往到了這種時候他就去打耳洞、做紋身,關于這點,他沒有騙姚湛。
但是最近,他找到了另外的發泄方式,就是跟姚湛zuo愛。
兩人肌/膚/相貼的時候,他經常會覺得血液倒流,同時,恍然間會有靈感迸發。
那種感覺很美妙,就像自己的身體有一個開關,只有姚湛能打開它。
他愛上了跟姚湛zuo愛的感覺。
屈意衡給姚湛回復完消息之后就打電話給竇郁聰,然而打了兩次對方都沒接,他開始有些不安,總覺得要出事兒。
姚湛告訴了他自己下課的時間,屈意衡覺得反正現在沒事做,不如提前出門,去等著姚湛下課。
他又仔仔細細把自己收拾得像那麼回事兒,然后出門了。
姚湛上課的地方是一所大學的老校區,現在那所學校已經搬走,只剩下幾棟教學樓租借給各種培訓機構。
屈意衡下車之后直接進了院子,沒人攔他,沒人理他,他沿著年久失修的塑膠跑道往里面走,找了一棵茂盛的大樹,站在了樹蔭底下。
他恍惚間有種錯覺,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那時候他不會這樣在外面等著姚湛下課,但有好幾次,在室外上體育課的時候,他就這麼站在樹下看著姚湛跟男生們打籃球,一局結束,姚湛下場,倆人一個對視他就知道應該往哪里走。
那是獨屬于他們的默契,還有獨屬于他們的秘密。
想到這些,屈意衡笑了,其實那段日子也還是有值得回憶的片段,因為有姚湛,所以不至于那麼無趣。
姚湛收到屈意衡的信息之后就開始無心聽講,他時不時就往窗外看,早就心猿意馬了。
托著下巴往外看的時候,他也想起上高中的時候,屈意衡成績不好,邵威就拉著他給對方補課。
其實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姚湛注意到屈意衡的,在那之前,這個話不多,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男生從來沒有引起過他的注意。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說話,屈意衡似乎有點兒怕他,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